越往里走,那腥臭的气息越发浓重,几乎让人窒息。
她不得不屏住呼吸,借着石壁上挂着的微弱的烛火才能勉强看清那石台上被十三根骨钉贯穿的祁韫泽。
骨钉泛着幽幽蓝光,一根根钉进他的血肉,血顺着石台往下淌,混进周围暗红的池子里。
柳霜序指甲掐进掌心,血从指缝渗出来,她却像感觉不到疼,只死死盯着石台上气息微弱的祁韫泽,眼眶烧得发疼,牙关咬得嘴唇都快破了,硬是没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
从前那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如今竟苍老成了这副样子。
炼蛊窟里,驼背的巫医正往血池倒蛊虫,那些东西黏腻腻地蠕动着,看得人头皮发麻。
乌兰公主站在一旁,手里转着枚银铃,嘴角勾着冷笑:“这次总能万无一失了吧?”
“公主放心,十三根封脉钉钉进去,他就是神仙也翻不了天。”巫医发出了两声桀桀的笑声。
乌兰公主听了这话,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些话自是传到了柳霜序的耳朵里。
她闭了闭眼,强迫自己稳住发抖的手,摸出临行前,姜娇娇给她的炸弹——这玩意儿本来是拿来糊弄赤渊城守卫的,现在却成了唯一的机会。
她一甩手,匣子直直砸进血池——
轰!
火光炸开的瞬间,蛊虫混着血水溅得到处都是,腥臭味熏得人作呕。
巫医和乌兰公主被气浪掀得后退几步,守卫顿时乱成一锅粥。
“谁?!”乌兰公主厉喝一声,眼神刀子似的扫过来。
柳霜序趁乱冲了出去,直奔祁韫泽。
短刀砍在锁链上,火星子噼里啪啦地迸,那锁链却是没有半点裂缝。
“霜儿……”祁韫泽声音弱得几乎听不见,却让她手一抖,差点握不住刀。
她发狠地又砍一刀:“闭嘴!我带你走!”
“拦住她!”乌兰公主尖声喊,“谁都不许把我的人带走!”
说罢,已经有人护卫着她先离开炼蛊窟。
巫医阴笑着袖子一甩,蛊虫黑压压地涌过来。
柳霜序吞了避蛊丹,可那些虫子只是顿了顿,又疯了似的扑上来!
就在蛊虫快要沾到她衣角的刹那,‘咔嚓’一声脆响,祁韫泽猛地睁眼,眼底戾气暴涨。
他低吼一声,肌肉绷紧,生生把骨钉震断!
铁链哗啦啦碎了一地,他翻身而起,一把掐住巫医脖子——
‘咔。’
巫医像块破布似的瘫下去。
祁韫泽夺过他腰间的银铃,五指一收,铃铛碎成渣,蛊虫顿时失了控制,扭头就朝最近的守卫扑,惨叫声瞬间响成一片。
“走!”他一把攥住柳霜序手腕,拖着她往地宫深处冲,后面追兵喊杀震天,箭矢嗖嗖地擦过耳边。
祁韫泽反手挥剑挡开,护着她一路狂奔,直到暗河湍急的水声近在咫尺。
“跳!”
冰冷的水瞬间吞没两人。
柳霜序在昏暗中死死抓着他的手,任由激流把他们卷向未知的黑暗。
不知漂了多久,水流终于缓下来。
两人狼狈地爬上一处溶洞,柳霜序浑身湿透,头发糊在脸上,却顾不得擦,一把揪住祁韫泽的领子,声音抖得不成样:“祁韫泽!你知不知道我这么长时间以来有多担心你!?”
她的话堵在喉咙里,眼泪先砸了下来。
祁韫泽见她如此,眼底满是心疼,沉默地抬手,指腹抹过她脸颊。
柳霜序的拳头重重捶在他的胸口,指甲都快掐进他衣料里:“你知不知道这些天我是怎么过来的?他们都说你死了!灵堂都设好了!你居然……你居然……一点风声也不知道传回来……”
祁韫泽闷哼着没躲,任由她发泄。
直到她手臂发颤打不动了,他才一把将人按进怀里,嗓音沙哑:“是我不好,让娘子担忧了。”
“不好?”柳霜序红着眼拽住他前襟,“那些大臣天天在我耳边嚼舌根,说什么克夫、新政遭天谴,连陛下都将所有的压力都压到我一人身上,要非是还有安儿和承欢,我怕是也坚持不下去,这哪里是你一句不好就能遮掩过去的?”
话到一半突然哽住,眼泪啪嗒砸在他手背上。
祁韫泽用拇指抹掉她脸上的泪痕:“西域那帮杂碎和赤渊城勾搭上了,用的巫蛊邪术控制士兵,朝中难免还会有他们的眼线,我要是贸然联系你,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雪崩是假的?是你的手笔?”她猛地抬头。
“原是想做给外人看的。”他喉结动了动,“本想查清蛊兵的来路,没想到乌兰公主身边那个巫医本事这么大,这么长时间,我竟没有讨到半点好处,还让娘子担忧了。”
柳霜序突然掐住他手腕,指甲陷进皮肉里。
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声音已经冷静下来:“所以你现在还得回去?”
“必须回去。”祁韫泽眼神阴沉,“要是让西域人掌握蛊兵之术,边境就完了,我已经混进赤渊城,只差找到他们的母蛊,要是能一把掀了,日后咱们也就不必担忧了。”
“我懂了。”柳霜序点了点头。
她当然舍不得祁韫泽再次羊入虎口,可为了大周,她必须放手。
“只是你有任何事情,切记要同我商量,要是再贸然自作主张,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祁韫泽突然低笑,带着薄茧的手指蹭过她下巴:“放心,我可舍不得你改嫁旁人。”
柳霜序气得踹他一脚,却也知道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她快速环顾四周,压低声音:“乌兰公主对你执念太深,城主夫人又处处想置你于死地,回去就是龙潭虎穴。”
“正好将计就计。”祁韫泽眯起眼睛,月光下闪过一丝危险的光。
——
祁韫泽仰面躺在冰冷的石板上,后背被硌得生疼。
他闭着眼睛装晕,呼吸放得极轻,手腕上被铁链磨破的伤口火辣辣的,血把袍子都浸透了,黏糊糊地贴在身上,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火把的光亮晃得他眼皮发烫。
“头儿!那孙子往北边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