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多年未见,沈意欢变化很大。如今她已经不是那个娇气的千金小姐,整个人都变得利落干练,一身裙装,坐在椅子上,背脊挺直,垂着目光在思索着什么,透着一股沉着的从容。
陆雪吟一进来,沈意欢听到动静,立刻起身行礼。
陆雪吟随意地摆摆手,笑着说道:“古人相逢,不必多礼。”
沈意欢道了谢,大着胆子看向陆雪吟。虽然大人如今是女子,她上次见她的时候,她还是男子。可是熟悉的眉眼,和温和的目光,确定了,还是她认识的那个陆大人。
陆雪吟问道:“家里都还好吧?岩泉县的百姓都过得怎么样?”
沈意欢恭敬地说道:“回陛下的话,一切都好。如今咱们岩泉县可以说是整个宁国最富饶繁荣之地,百姓们都感念着陛下的恩典呢。”
这是实话,陆雪吟凭借一己之力改变了岩泉县所有百姓的人生。
陆雪吟笑了笑:“朕不过是给了他们一个机会,最重要的还是他们自己。”
可是就是这个机会,却是最难得的呀,多少人穷极一生,都等不来这个机会。
沈意欢认真道:“民女不知别人,民女家中却是因陛下而改变。这次陛下让民女进京,家中的长辈都骄傲不已呢。”
以前沈意欢去当管事,沈家上下颇有微词,觉得于她名声不利。不过后来随着陆雪吟的地位水涨船高,工坊的重要性也日渐加重,这样的声音渐渐少了。
现在陆雪吟宣她进京,连沈时谦都没有这个荣耀呢,沈家上下更是将她捧了起来。前两年还催她成婚,如今也不催了。
祖兴为悄悄地给沈家透了话,陆雪吟大概率是要重用沈意欢,让她入朝为官了。入朝为官啊,沈家祖上十八代都没这么有出息过,全家恨不得把沈意欢供起来。
反正沈意欢是切身的感受到陆雪吟带来的巨大改变。
陆雪吟道:“那是因为你本身做的好,你将工坊打理的井井有条,时有创新,朕记得你的功劳。这次宣你进京,是想让你去工部。”顿了顿,她说道:“丑话说在前头,如今的工部,官员消极,技术停滞不前。阵十分不满,所以想要有个人来改变这种现状。工部于国是重中之重,比吏部、户部更重要。工部技艺精进,才能改变百姓的生活,甚至能改善百姓的命运、改变国家的命运。朕将这个重担交给你,不知你可否敢接下啊?”
沈意欢眼睛亮晶晶的,陆雪吟向来注重匠人,也可以预见未来陆雪吟会大力支持工部。这个部门如此重要,陛下却交给了她,说明这是信任她。
沈意欢毫不犹豫地点头:“我敢!陛下敢交给我,我就敢接下!”
陆雪吟笑了笑,她由衷的欣赏着聪慧、果敢的女子。
陆雪吟说道:“好样的!不愧是朕看上的人,这条路并不好走,不过你别怕,去吧,有朕在你身后。”
于是沈意欢就被忽悠去了工部。
从招喜开始就是一个信号,有了女帝,就会有女官。陆雪吟会渐渐开始启用女官,提高女子的地位。
虽然早有准备,但是很多古板的朝臣还是难以接受,掀起了小小的风波。
不过在陆雪吟的强势镇压之下,这些风波和非议没有造成大影响。
现在陆雪吟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安民之上。
早朝时,陆雪吟坐在龙椅之上,神色肃穆:“如今战事平息,宁国要以安稳发展为主。现在朕与诸位最重要的职责,是让百姓吃饱穿暖,安居乐业。”
这八个字说的简单,但所有官员都知道,做起来有多难。
陆雪吟说道:“朕知道,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需要朕与诸位爱卿君臣齐心。朕希望诸位爱卿与朕共同努力,来让百姓安居乐业,共创盛世。”
“臣等遵旨!”
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反正现在是答应了,陆雪吟开始了下达各项政令。
首先是安民,之前因为战事,大批百姓或因站乱而死、或因颠沛流离而死,人数锐减。所以陆雪吟便开始了催婚、脆生的大计。
多生孩子,提高生产力。
可是没银子怎么生孩子?于是陆雪吟便又开始下令,减免赋税,减免商税,大力扶持商户,商户多了,岗位就多了,百姓就能有差事做,就有收入了。
银子就要流动起来嘛。
然后就是剿匪。
陆雪吟大婚后半年,各地接二连三的开始上报有山匪抢劫商旅的情况发生。而且一看,抢劫时间还挺长,在她大婚时就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只是,当时陆雪吟刚登基、刚成婚,正是双喜临门的时候。谁敢在这个时候上报这样糟心的事给陛下?各地不约而同的隐瞒不报,结果没想到,反而助长了各地匪患的嚣张气焰。
各地匪患抢劫不止,而陆雪吟正是大举发展商业的时候,怎能容忍这样的事情?
陆雪吟在早朝时大发雷霆。
“半年,足足半年的时间才上报上来,这就是你们官员的作为吗?!”陆雪吟怒声说道:“高大人,你要给朕一个解释。”
高铭心里发苦,他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不过这事,到底是他大意了。
发生匪患之地不是他们之前停留过的地方,否则以陆雪吟的基本盘来说,根本瞒不住。都是陆雪吟没去过的,所谓穷乡僻壤出刁民,越穷的地方越人容易出这种事情。当地的官员不是陆雪吟的人,他们当然不敢上报,所以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但此事确实是他的锅,高铭站出来请罪:“此事是臣之失职,请陛下给臣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他想了想,当即就给出了解决办法:“臣自请出京,前往案发之地核查,请陛下派兵配合臣,肃清匪患。”
陆雪吟也是这个意思,她想了想,“祖兴为出列。”
祖兴为立刻站出来:“末将在。”
陆雪吟这次封了他为新宁伯,虽然不是侯爵,但他也很满意了。比不上谭峰等人,他也没有任何不满,毕竟他的出身不光彩么,也比不上那些一开始就跟着陆雪吟的人。
若是陆雪吟待他和谭峰、季平等人一样,凭什么呀?
陆雪吟沉声说道:“命你率军协助高大人剿匪,即刻出京。”
祖兴为正色应下:“是,末将领命。”
陆雪吟冷冷地说道:“长宁、六阳、江洪三县县令,隐瞒不报,全部撤职,所属上官一同撤职查办!日后再有人敢隐瞒不报、粉饰太平,一律撤职查办,朕严惩不贷!尚书令失察,扣半年俸禄,退朝!”
这是隐瞒不报的三个地方的县令,这次连高铭被罚了,可见陆雪吟是真的生气了。
退朝之后,高铭急匆匆地走了,他要安排接下来的公务,还要准备出京。
倒是祖兴为悠哉悠哉的,回京这么久了,他也有些倦怠了,正好出去剿个匪,说不定回来还能升个官什么的。
祖兴为美滋滋。
然后有人就凑到了他身边,小声嘀咕道:“伯爷,陛下这偏心的也太明显了。这剿匪的事,谁不能干?非得让您去。这当初您也是跟着陛下打天下的,这军功赫赫,如今却要低武安侯、勇毅侯一等,这我都替您不值。”
祖兴为定睛一看,认出了此人,大大咧咧地说道:“我不觉得不值啊,我一个泥腿子,承蒙陛下看得起,用得着我,本来就是我三生有幸。陛下待我恩重如山,哪有什么偏心?封我为伯,那也是我做的不够好,功劳不够大,与陛下无关!”
那位大热:“……”妈的,这个死忠脑,怎么就不开窍?
祖兴为说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咱们回见……”虽然大概率,咱们回见不了了。
祖兴为说完转身就走,但并不是回家,而是回宫,去御书房求见陆雪吟。
陆雪吟不解地看着他:“你不回去收拾行囊,来找朕干什么?”她现在心情不好。
祖兴为添油加醋的把刚才的事说了:“是御史台的韩光,开口闭口就是在挑拨末将与陛下的关系,一看就不安好心。但末将怎会上他的当!末将可是陛下亲封的伯位,陛下又对末将恩重如山,末将心中感激,无以为报,恨不得以命相报,又怎会听他的挑拨……”
陆雪吟揉了揉额角:“行了行了,朕知道你的忠心,不会误解你的。”
祖兴为意犹未尽地住了口,然后道:“陛下,末将对您的忠心日月可鉴。那末将就先退下了,不打扰陛下了。”
陆雪吟弯了弯唇角,说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这次剿匪一路小心。”
陛下关心他,陛下心里爱重他!祖兴为眼睛都亮了,连连点头,恨不得长出一条尾巴来摇一摇。
祖兴为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陆雪吟想了想,回头让人赐了东西到祖兴为的府上,祖兴为更感激了,然后就去了小妾的房中开始造人。
他要支持陆雪吟的号召,陛下说了,现在就要多生孩子,他也行!
陆雪吟深吸了一口气,看来这朝中还有不少人蠢蠢欲动。
应该是她启用女官一事,引起来了许多人的不满。
陆学艺冷笑了一声,一个御史,不足为惧,且看着他们蹦达。
这个皇帝不好当,除了国事之外,家事也没放过她。
陆雪吟正在处理公务,宫人就急匆匆地跑来禀告:“陛下,不好了,不好了,太后奶奶与陆公子吵起来了!”
陆雪吟立刻就明白了,陆晨阳要去岭南的事了。纸包不住火,陆雪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她做错了什么?
陆雪吟不想去,一边的内侍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太后娘娘很生气,只怕会有伤凤体呀……”
这是她亲娘,她不能不去。
陆雪吟只好去了慈宁宫,一到门口,就听到王氏的怒吼声:“你瞒着我,就是想着先斩后奏,到时候我想阻止也不行了。你别叫我!你眼里哪里还有我这个母亲!”
陆雪吟连忙走进去,“娘,您别生气,要是哥惹您生气,您跟我说,我帮您罚他。”
王氏看着她,更生气:“你也是的,这么大的事,你和他们一起合伙瞒着我。”她说着,就红了眼睛:“生孩子有什么用?都是来讨债的。”
陆雪吟连忙说道:“娘,我还是很孝顺,很恭敬的。我如今可是皇帝呢,您这话传出去,岂不是让人说我不孝?”
不孝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哪怕她是皇帝,只怕会被人口水骂死。
王氏的语气明显弱了下来,却依旧生气:“是是是,我不能说,我当娘为了你们什么都不能说。你们却能来瞒着我,伤我的心。”
她说着,落下泪来,这是真的伤心了。
陆雪吟和陆晨阳对视了一眼,乖乖挨骂。最后王氏看他们实在碍眼,将两人赶了出去。
陆雪吟只好把招喜叫过来安抚她,招喜哄王氏,那是一哄一个准儿。招喜在王氏这里,就是香饽饽小棉袄,最受宠的。
兄妹两人被赶了出去,一起蹲在慈宁宫门口,可怜无助,像是被母亲抛弃的孩子。
事实也是如此。
陆雪吟埋怨地看了陆晨阳一眼:“都怪你,害我也被娘责怪。”
陆晨阳立刻认错:“都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你。”
陆雪吟问道:“我看娘没那么容易答应你们俩的事,你应该早做准备。”
顿了顿,她沉声说道:“这几年我们都不在娘身边尽孝,我心中一直很愧疚。如今好不容易一家团聚,我不想再让她烦心。”
说到这个,就想起她那让人不省心的爹。陆雪吟本来派人去接陆父进京,结果陆父一路游山玩水,玩的不亦乐乎。路过渠州的时候,一时兴起,说是要去岭南看看,然后就带着人马去了岭南,至今未归。
王氏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后宫,陆雪吟国务繁忙,也没空经常陪她,陆雪吟对王氏是很愧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