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只顾着忙活转账的事情,我一直停留在原地,也并没有关注身边的状况。

    以至于梁浩渺这道声音从我身后响起时,我竟有一时慌乱。

    匆忙藏起手机转身,我看到梁浩渺的脑袋是从车窗伸出来的。

    路灯下,小雪飞扬,他关切的脸就在这飞扬的雪花之中,那样温柔又亲和:“外面冷,别冻坏了,快上车。”

    要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就像是在愤怒和无力中见到了一束光,照在了我身上,我完全没有拒绝的力气。

    几乎是毫不犹豫就走过去,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

    车厢里暖气开得很足,梁浩渺还从保温箱里摸出一瓶温热的牛奶给我,温柔的语调中含着关心:“手都冻红了,快暖暖。”

    突然涌来的包裹式温暖,以及梁浩渺憨厚又温和的笑容,还有他不由分说塞过来的这瓶牛奶,都轻而易举击垮了我原本护在身前的倔强。

    我抱着那瓶牛奶,任由玻璃瓶子烫着我的掌心,鼻子在这一瞬间却突然有些发酸。

    “刚才看到你在踢鞋子,是鞋子里面进石子了吗?要不要脱下来我帮你看看?别是磨破了脚。”梁浩渺却没有看我的脸,而是在看我的鞋,神情越发的紧张和担忧。

    鼻头更酸了,我摇头:“没有,我鞋子没事,脚也没事……”

    “你不开心啊?发生什么事情了?”不等我说完,梁浩渺就急急打断了我。

    我没有控制好情绪,刚才那句话露出了哭腔,他觉察到了不对,立刻趴在我脸边急声追问:“眼睛怎么还红了?是谁欺负你了?”

    我的鼻头更酸了,眼眶发热,视线瞬间模糊。

    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很想哭出来。

    还能是谁?

    这个世界上,最会欺负我的,也就是……

    “是阿州吗?”不等我回答,梁浩渺自己就猜到了答案。

    我看着他浮起薄怒的眸,不敢回答这个问题,视线却更模糊了。

    梁浩渺和纪云州是同学也是好友,都是京港豪门子弟,家族中自然也有关联,我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惹得他们关系不好。

    可梁浩渺的怒气已经开始扩散,他拧着眉头,一拳捶在方向盘上:“我就知道是他,就他喜欢惹你不开心,就他喜欢搞事情。”

    是,梁浩渺说得对。

    纪云州就是喜欢惹我不开心,他就是喜欢搞事情。

    痛痛快快离婚不好吗,为什么还要给我转账逼我接受那条无理条约?

    可这个时候已经不适合继续聊这个话题了,我沉吟片刻,转移了话题:“梁医生,你今天不是请假了吗?”

    那天梁浩渺给我送完饭就被一通电话叫走了,后来我就没有见过他,今天到科室,护士长提了一句,说他请假了。

    他的车子怎么会在医院附近?

    “是的,我今天请假了,有一个聚会,离医院不远,我是凑巧路过见到的你。”梁浩渺把纸巾递给我。

    刚才情绪上来的那一刻,我的眼泪没有止住。

    梁浩渺这个动作,让我刚刚转移开的话题又断了,我刚刚分散的注意力又转了回来。

    那种难过,悲哀,愤懑再次涌上我的心头。

    我接过纸巾,把脸埋在里面,沉默了好一会儿:“原来是这样。”

    “要不要吃点东西?”车厢里空气安静,梁浩渺的声音小心翼翼起来。

    我知道他在照顾我的情绪,他怕我难过。

    我却很快就擦干了眼泪,抬起头来,朝他笑了笑:“你不是刚跟朋友一起吃过吗?”

    “跟她吃没胃口,这会儿突然又很饿,想陪你吃。”梁浩渺的眉头皱了皱,似乎不太想提到那位朋友。

    他甚至不等我回答,就又拿美食诱惑我:“老街那边有家海鲜粥做得很地道,沈医生你想不想尝尝?”

    我本来想拒绝的,可是肚子在这一刻居然不争气地咕噜了一声。

    这两天胃口不好,每次吃饭的时候又总是心情不好,就吃不下多少,此时梁浩渺这张笑得很厚的脸在我面前,提到海鲜粥时,脸上和眼底都呈现出一种“真的很好吃不吃你会后悔的”的神情。

    导致我不由自主地馋了。

    梁浩渺的笑容溢了出来,不再多话,启动车子带我拐了一个弯进入了另外一条街道。

    刚才在外面冻了那么久,确实很想吃点热乎的暖一暖。

    这会儿纪云州在景园,我不想这么早回去,不想见他。

    梁浩渺的车子在一个小巷口停下,我起身下车时,却发现有什么东西被我带掉在地上。

    低头一看,是一只白色包装的tf口红。

    我递给梁浩渺,他有些诧异地看我。

    “不是我的,应该是你朋友掉落在车座上的。”我轻声解释。

    我一般不化妆,口红也用的很少,今天的包里没装口红,这口红是从梁浩渺车上掉下来的。

    应该是有人遗落的。

    看来今天跟梁浩渺一起吃饭的是个女孩子,我猜,应该是个漂亮的女孩子。

    “好,回头我还给她。”梁浩渺盯着那只口红,眉头又皱了一下,随手就把口红塞进了口袋,再看向我时,脸上又恢复了欢乐的笑,“闻到香味了吧?你猜猜看,是第几家?”

    “第三家,牌子上写着名字呢。”根本就用不着闻味儿过去。

    梁浩渺却还是朝我竖了个大拇指:“沈医生你真棒。”

    他把我逗笑了。

    这家海鲜粥果然不错,热乎乎地吃完以后,我觉得自己的胃都是熨贴的,先前侵入身体的那些寒意被尽数逼退。

    夜色更深了,但世界突然就明朗起来。

    外面的雪更大了,梁浩渺把我送到老地方,我下车准备走时,他叫住我,撑开了伞:“沈医生,你行吗?雪太大了,要不我送你进去??”

    “不用,我没问题的。”我从他手中接过伞。

    走出去一段距离以后,我驻足转眸,发现梁浩渺还站在原地。

    他靠着车门,手里燃了一根烟,似乎在看我。

    我朝他挥了挥手,他也朝我挥手,将左手的手机塞进了口袋。

    我打开景园的门时,纪云州正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

    “不是早就下班了吗,怎么这会儿才回来?你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