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着绳子将铁皮船拽到岸边。
我先跳上了船,小心翼翼将肩头上代替阴兵压船的稻草人放到了船头。
随后将王城扛着的第二个稻草人,放到了船尾。
两个代替阴兵压船的稻草人,一前一后立在船头、船尾。
在这怨气淤积、雾气弥漫的河面上,说不出的诡异。
两个稻草人,站在船头的负责开路,站在船尾的负责压船。
船头带路,需一盏灯来引路。
引路灯最好是用白灯笼,捞尸人老马每次下黄河捞尸,除了带上那只极通灵性的大白鹅之外,都会在桅杆上挂一盏白灯笼。
那便是用作引路之用。
东流镇这事来得突然,我没来及去准备引路用的白灯笼。
只能用一只白蜡烛临时代替。
从八卦袋里取出一支白蜡烛、掐诀念咒后就放在了甲板靠近船头的位置。
不过我并没有立马点上蜡烛,因为还没到时辰。
崔红的怨气比我想象中重的多,以至于这会河面上怨气淤积,纵使我开了妖眼。
一眼看过去,也是白茫茫一片。
要是普通人晚上敢下到崔红投河自杀的这片河面上,恐怕一进去人立马就会上下错乱、左右不分。
跟着便会被怨气影响,成了水下一具沉尸。
我准备的两捆百米长的草绳,一捆是用来打捞崔红的尸身,另外一捆便是用来确保小船驶入河面之后,不会再这滔天怨气之中迷失方向。
解开挎在肩头上的那一捆草绳,将其中一头以特殊绳结牢牢系在船尾上。
我拉着另外一头跳下小船,随后从八卦袋里取出三根桃木桩。
钉在了河岸边,又用一整套五帝钱、将三根桃木桩圈围起来,最后在每一枚五帝钱上,用擦上一点桂花婶、王城收集来的舌 尖血。
将草绳另一头,同样以特殊绳结绕着三根桃木桩牢牢系住,便算是大功告成。
草绳上沾了东流镇上千号人的舌 尖血。
有这草绳系在船上,等会小船入水。
便相当于,东流镇上几千号人,一直在岸边给我拉着小船。
就算崔红怨气在如何重,没有头七回魂之前。
也断然没办法,和上千号人较劲。
见我系好草绳,王城抱着寻尸葫芦、挎着草绳,就准备往铁皮船上跳。
我见状,伸手一把将他拦了下来。
“不是?许仙你这是啥意思?”
“不是说好了我给你搭把手吗?”
“出尔反尔了?”
王城这些话,听上去像是在牢骚。
可我听得出来,他是担心我一个人撑着铁皮船下河捞尸不安全。
“老王,搭把手也得讲究个分工合作对吧?”
“这船太小,没位置,捞尸这事我一个人足够了。”
“你就在岸边待着,给我看好系住铁皮船的草绳,别让人碰。”
“要是这草绳断了,恐怕我也得被困在这河里头。”
“哥们这条命,可就交给你了。”
说完我抬手拍了拍王城的肩头,顺手将他怀里抱着的寻尸葫芦和草绳拿到了自己手里头。
“你要这么说的话,我还能接受。”
“放心吧,今儿个老子就是长坂坡前的张二哥。”
“我就死守在这,谁敢碰这草绳,我跟谁玩命。”
“玩命倒也不至于,踏实看着草绳就行,万一有什么突发 情况,赶紧跑、别管我。”
“去找桂花婶。”
这话,王城没搭话。
我实在是太了解这兄弟了,等会下河捞尸,真要出了意外,他肯定不会丢下我不管。
我想了想,从八卦袋里将师父留下的那面八卦铜镜拿了出来,递给了王城。
“崔红怨气很重,虽说还没到头七回魂夜,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这八卦铜镜你揣好,要是周围有啥不对劲的动静,就用镜子照丫的。”
“好,你自己个小心点,老子等你回来喝酒。”
我笑了笑,不在浪费时间,抱着寻尸葫芦河草绳、一跃跳上了铁皮小船。
将草绳放到船头,两个寻尸葫芦放到旁边,我深吸了一口气,拿出打火机,小心翼翼点亮了那支白蜡烛。
白蜡烛点上。
明明河面上没有起风,微弱的烛火却摇摇曳曳、左右晃动起来。
就好像是旁边一直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在对着那白蜡烛吹气、想要将烛火吹灭似的。
“这怨气,还真是有够重,比学校老楼那红衣学姐重多了。”
“哎。”
叹了口气,我掐了剑指染着摇摇曳曳的白蜡烛绕了一圈,同时口中低呵一声。
“指地为牢,敕!”
有那一圈无形剑罡围绕,摇摇曳曳的烛火总算渐渐平稳了下来。
从八卦袋里拿出一把白纸钱,朝着河面一撒后,我便撑着船桨下了河。
因为怨气淤积,河面上雾气很大。
一开始我还能看到站在岸边守着草绳的王城。
划出去不过几米后,便看不到王城了。
恍惚间,还有一种距离河岸边越来越远的错觉。
就好像是,一头扎进了一片永远没有尽头、也没办法折返回到原点的浓雾深渊一样。
可系在船尾,沾了几千人舌 尖血,用来拉住小船的草绳,紧紧只有几米落到了水中。
这就代表,我距离岸边也不过几米远。
然而周围浓雾弥漫、白茫茫的一片。
就让人感觉,这河面无论是左右的宽度、还是前后的长度,都没有尽头。
白天的时候,我也看过这条河。
虽然不小,但河面充其量只有二十多米宽。
这完全就是因为跳河自杀、此时此刻还沉尸河底的崔红、怨气实在是滔天。
这种情况,我也没办法解决。
除非是强行冲散河面上淤积的怨气。
那样做,却等同于火上浇油。
崔红母女是因不堪镇上那些畜生欺辱,这才走了绝路。
我要是强行冲散这河面上淤积的怨气。
和东流镇上欺辱崔红母女的那些畜生,不也没了区别?
至少在崔红眼里,一定是这样。
没办法硬来,别的办法又不可能化解这河面上如此冲天的怨气。
我也只能一边撑船一边盯着系在船尾的草绳,依靠草绳落入水中的长度,来大概判断划船到了什么位置。
随着草绳落入水中的长度逐渐被拉长。
四周河面上那完全由怨气淤积形成的大雾,变得越来越浓重。
别说看清楚四周方圆几米之内的景物了,甚至你低头都看不到河面。
周围更加是安静到让人莫名紧张。
连流水声都听不到。
自古以来,大江大河、水库湖泊边,尤其是淹死过人、有人跳水自尽过的地方。
便多怪事、多冤孽邪祟。
若非船头、船尾各有一个代替阴兵的稻草人开路、压船。
只怕这会,就算崔红不闹腾,河里头其他脏东西,也会借着这满河面淤积不散的怨气出来闹腾。
言归正传。
等到系在船尾的草绳,全部落入水中之后,小船也稳稳当当停了下来。
这会我距离出发的岸边缺口,其实也就一百米。
因为草绳只有一百米。
可回头看过去,除了白茫茫的浓雾之外,压根看不到其他东西。
用手电筒照过去,光线也会迅速被那怨气淤积而成的浓雾给吞噬殆尽。
“真是造孽,希望今晚能把尸身捞上来吧。”
自言自语呢喃一句后,我也不再耽误时间。
弯腰抱起第一个寻尸葫芦,轻轻抛向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