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河面上雾气太大,寻尸葫芦抛出去以后,压根看不到。
好在四周死绝了一般的安静。
我可以依靠落水声来判断葫芦是否落入水中。
然而,第一个寻尸葫芦抛下去,足足过了几十秒钟。
我也没听到落水声。
常理来说,就算那葫芦在轻,从船上扔下去,过了这么久也该落到水中了。
而此时此刻,就好像是那寻尸葫芦扔下去以后,在一片浓雾之中,被什么东西给托住了。
崔红这是不想任何人找到她的尸身?
“崔红我知道你母女所受之苦,更知道你母女心中有怨。”
“我来,也并非想要阻止你报仇、阻止你讨个公道。”
“阴司一本生死簿、笔笔皆公道,阳间亦有律法。”
“你若信我,今夜便随我上岸,我一定帮你们母女讨回公道。”
“这般闹下去,会断了你母女往生之路。”
“就为了曾经欺辱过你们母女的那些畜生,不划算、更不值当!”
我从八卦袋里拿出白纸钱,一边朝着河面上抛洒、一边冲着眼前浓雾中大喊。
就在这时候。
原本平静无风、四周好似死绝一般一样安静的河面,突然就掀起来一阵阴风。
呼的一下子。
我抛洒出去的白纸钱,像是被秋风席卷的落叶,一股脑全朝着 迎面扑来。
刚刚抛下去的第一个寻尸葫芦,也嗖的一声。
从浓雾之中飞了出来,径直砸向我面门。
我侧头避开迎面砸来的葫芦,双手也不停扒拉着扑倒眼前的白纸钱。
砰的一声。
寻尸葫芦重重砸在船板上,瞬间四分五裂。
抛洒下去的白纸钱,更是落满了甲板。
白乎乎的一层。
愣是没有一张白纸钱落到河面上。
这时候,原本被草绳牢牢拉住、停在河面上纹丝不动的小船,也突然开始晃动起来。
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船底下摇晃,想要掀翻小船。
耷拉在水中、系在船尾的草绳,也在那一瞬间绷紧了起来。
绷紧的草绳、死死拽住,让本不受控制、想要朝着浓雾更深处冲进去的小船,开始不停在河面上旋转。
我在甲板上一时间也是只感觉天旋地转、站立不稳,一下便直接跪了下去,双手死死抓着船舷,好不容易这才稳住身形,没有被晃到河里头去。
“崔红我怜你母女遭遇、诚心来帮你母女。”
“你非要如此冥顽不灵吗?”
我抓着船舷、跪在甲板上,皱着眉头朝着周围因为阴风呼啸不停,好似煮沸了一样翻腾的浓雾中大喝一声。
然而,我的好言相劝,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反而是让小船摇晃的更加剧烈起来。
绷紧的草绳,更是已经出现不堪重负的征兆、系在船尾的那一段,不停发出嘎吱吱的声响。
若非船尾,还有一个代替阴兵的稻草人压船。
恐怕早就绳断船翻了。
就在这时候,不远处被阴风暂时吹散的浓雾之中,响起一阵哗啦啦的流水声。
与此同时。
我立马感觉到,周围开始迅速变阴冷下来。
四周怨气淤积而成的浓雾之中,仿佛在那一瞬间,凭空多出来几百双冷冰冰的眼睛,在同时死死盯着你。
那种感觉。
让人忍不住后脊背发凉、心头发毛。
来不及多想。
我忙抬头循声望了过去。
就在距离船头不到一米开外的地方,水面上弥漫的浓雾被阴风吹散了。
深秋时节的水面,清澈见底。
我就看到一团黑漆漆的水草慢慢从水里头往上浮。
不。
那不是水草。
是头发。
一团头发。
伴随着一声细微的破水声响起,那团头发彻底浮出了水面,准确些说应该是被顶出了水面。
因为在那团头发下面,就是一张被泡的浮肿、惨白的脸。
从额头到眼睛、在到鼻梁、最后是嘴巴和下巴。
直到整个脑袋、完全浮出了水面。
就那么直勾勾和我对视着。
更让人后背发凉的是,崔红那已经被河水泡的浮肿发白的脸庞,突然咧嘴上扬,朝我笑了起来。
纯粹的冷笑。
嘴角勾起的弧度之中,被仇恨填的满满当当。
崔红这么一笑,小船摇晃的更加剧烈起来。
就连船头、船尾代替阴兵的稻草人,也开始左右摇晃不停。
好像随时都会被晃下小船、跌落水中。
与此同时。
四周河面上弥漫的浓雾中,也响起来一阵阵咯咯咯的诡异笑声。
那笑声乍一听像是婴儿在笑、仔细一听、又像是七八十岁的老妪捏着嗓子在阴笑、在听又感觉是无数人在一起冷笑。
我来不及多想,一咬牙强撑着从甲板上站了起来。
然后迅速双手掐诀。
“以吾之名、赐尔神通、草人通灵、直达九幽!”
“刀起!”
念完法咒,我迅速朝着船头、船尾两个代替阴兵的稻草人眉心点去。
一点之下,本该只是僵硬握着纸刀的两个稻草人,呼啦一下举起了手中的纸刀。
随着两个代替阴兵压船的稻草人,同时举起手中的纸刀。
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迅速在小船四周弥漫开来。
周围浓雾之中那飘忽不定的诡异笑声,也渐渐平息了下去。
一直在水面原地旋转的小船,也逐渐安稳了下来。
呼啸的阴风也停了。
不远处浮出水面的崔红,瞪着死鱼一样的眼睛看着两个稻草人,嘴角勾起的冷笑瞬间变成畏惧。
扑通一声,立马又沉入了水底。
周围再次恢复了之前白茫茫的一片、死绝了一样的安静。
不过刚刚崔红那么一闹,已经让我确定、她的尸身就在这片水底下。
现在该考虑的是怎么把尸身从水底捞上来。
直接下水去捞尸。
我还没活够呢。
先不说我水性不咋滴,就算我有横渡长江的水性。
崔红那么大的怨气,我也不敢贸然下水。
要不是有草绳拉着船、还有阴兵压船。
刚刚小船已经被掀翻了。
一旦落水,那可就是崔红的主场了。
“既然你肯,那我只能得罪了。”
朝着崔红尸身沉下去的地方抱拳作了个揖后,我直接祭出一道烈焰符。
“急急如律令!”
轰隆一声。
火浪席卷,前方一米范围内怨气淤积形成的浓雾、暂时被灼烧殆尽、重新露出了清澈见底的河面。
只是四周弥漫的雾气,也很迅速的朝着那缺口汇隆过来。
我不敢耽误时间,立马拿出剩下的舌 尖血,直接泼到了崔红尸身刚刚沉下去的地方。
舌 尖血乃至阳之物。
这么多人的舌 尖血,阳气就更重了。
舌 尖血刚一泼下去,四周汇隆过来的浓雾,立马被挡住了。
站在船头看,就好像是一面无形透明的墙壁、挡住了浓雾。
场面说不出的诡异。
并且洒到河面上的舌 尖血,也并没有像是鲜血滴到水中那样,迅速晕开来。
反而是在水面上聚而不散。
乘着这机会,我拿起第二个寻尸葫芦,直接抛在了舌 尖血泼洒的地方。
这次寻尸葫芦稳稳当当落了水,然而却没有立马沉下去。
反而是被崔红那冲天怨气托住,不停在水面上旋转。
最后更是颤抖起来,就好像是随时会从水面上飞溅上来似的。
既然已经动了强,我也没有什么留手的想法了。
站在船头,面朝着那被崔红怨气托住,始终没法沉入河底的寻尸葫芦掐了一个泰山手印,然后重重往下一压。
“落!”
一个落字脱口,在水面上颤抖旋转的葫芦,立马扑通一下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