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然面沉如水，眸中闪过几分痛惜，忽而伸出手，用力推了江柔一把。
江柔猝不及防被推的倒地，膝盖被石子磕破，她怔怔地望着凌然，不知为何，竟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
她媚眼如丝，声音里夹杂着委屈，“凌然哥哥，你这是做什么？”
以往凌然最受不得她如此撒娇。
可是此刻凌然只是目光沉痛地看着她，哑着声音道：“对不住。”
江柔有些懵，“什么对不住？”
她揉着膝盖起身，她再蠢，也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下意识想要逃离。
兴国公府负责护着她安危的侍卫，此刻居然齐齐上前，将她摁在了地上。
江柔脑袋轰的一声巨响，久远的记忆扑面而来，她终于想起来这里是什么地方。
“三脂河！”
江柔浑身发抖，“凌然，你带我来三脂河干什么！”
“当然是送你去死啊~”
幽冷而又熟悉的声音，自江柔身后响起。
江柔浑身一颤，扭过头撞见江念那人不人鬼不鬼通体发绿的模样，整个人险些昏过去，“啊！”
“你是个什么东西！”
“滚开！”
江念缓缓勾起唇角，自己现在这个模样着实骇人，她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张江柔已经快要忘却的，但是曾经无比愤恨嫉妒的面孔。
“好妹妹，怎么这么快就将姐姐给忘了？”
江柔目眦尽裂，立马挣脱开桎梏。
是江念！
江念竟然变成了鬼要朝他索命！
“凌然哥哥——”
江柔浑身直发抖，泪水止不住的往外落，“凌然哥哥，江念不会放过我们的，就算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我们也回去再说好不好？”
凌然闭了闭眼，手心发颤。
他不想杀了江柔。
可他没得选。
“阿柔，你母亲很快就会来陪你的，你放心，黄泉路上你不会孤单。”
“你喜欢的那些首饰，我都会叫人一并烧给你，你最信任的丫鬟，也会在路上给你作伴。”
“京城最好的衣裳料子以及胭脂水粉，我只要得空了，就会让人烧给你——”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些，一边说一边迎风流泪。
“不！”
江柔咬着牙，露出阴狠的面孔，“我才不要死！”
江念冷笑一声，“你今天非死不可。”
江念扭头，直直盯着凌然，可是转瞬间又露出了一个无比温柔的笑，“凌然哥哥，我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嫁进国公府做你的妻子。”
“只要你杀了她，我就不再作恶，好不好？”
凌然此刻就像一只被抽干了魂魄的木偶，他恨自己当年事情没做绝，竟忘了叫一个道士将江念打得魂飞魄散。
“你要我怎么做？”
他沉沉的盯着江念。
江念一向就是一个毒妇，她肯定不满足于只是普通的见血封喉。
果然江念勾了勾唇，语气温柔的，说出来的话却极其残忍，“你先划花她的脸，然后再用石头砸碎她的手，拿剑砍断她的腿，最后将她摁进河水里。”
江柔浑身发抖，猝然抬头死死的盯着江念，“你做梦！凌哥哥不会这么做的！”
可她一晃神，就凌然阴沉沉的眼神。
江柔心底陡然一慌。
她拼命的摇头，“不……不要！”
“凌然哥哥你不要答应她，她会杀了我，就一定会杀了你！”
凌然抽出旁边护卫的剑，一步一步走向江柔，他一声又一声的说着对不住，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也未曾停下。
江柔的惨叫声响彻长空，一众侍卫皆别过头，不忍再看。
江柔死了。
死在她最心爱的男人手里。
死前被他划破脸颊砸碎双手，砍断四肢，又被他深深按进了湖水里。
最后一幕，恰巧被江丞相骗来河边的马氏尽收眼底。
“阿柔——”
马氏凄厉的喊声响彻长空，她立时朝着凌然扑了过来，“你干了什么！”
阿柔！
她的阿柔怎么会死的这么惨！
江念勾起唇角，淡淡的看着马氏，“夫人可还记得我？”
马是浑身一震，竟然是江念这个贱蹄子！
江念又看向远处的江鹤，“父亲果然信守承诺。”
“既如此，你们二位便将对付姜柔的招数再用在马氏身上便好，不过，我要加一条。”
“我要父亲你，亲手剃光马氏的所有头发。”
马氏转身就想跑，却被江丞相一脚踢的跪倒在地。
凌然打断了马氏的脚，又划破了她的脸颊。
江鹤在一点一点削去她的头发，终于也打碎了她的手，按着她的脑袋将她溺死在了江里。
丞相府最尊贵体面的马氏，以一种十分不体面的方式死在了三脂河水里。
凌然仍是行尸走肉的模样，静静的看着江念，“你满意了吗？”
“你放心，我会叫人将你的尸骨打捞出来，满足你的心愿，让你同我成婚。”
可是江念此生都不要想得到他的爱。
他的心只是江柔一个人的！
江念缓缓勾起唇角，脸上哪里还有方才的温柔？
“凌然哥哥，我可是鬼啊，你怎么能听信我说的话呢？”
“他们都知道你今日注定会有去无回，竟无人告诉你吗？”
凌然脸色突然一变，转身就跑。
可是那些方才对他言听计从的侍卫此刻，此刻毫不留情地将他踢倒在地，按住了他。
凌然先前深情的谦谦君子的模样全部一消而散，“不——”
他似一条狗一样往前跑，“江念，你不能这么对我，你答应了，会放我一条生路的！”
江念冷笑一声，“我骗你的。”
她沉沉的盯着那些侍卫，“他，赏给你们了。”
“好好照顾兴国公世子。”
侍卫们脸色一变，脑袋一片空白。
“啊？”
不是……
这国公爷来之前也没说还有他们的事啊！
这……这对吗？
凌然脸色大变，“江念，你想干什么！”
江念不理他，只是看着那些侍卫，“你们要是不好好在人间伺候他的话，我就不介意让你们到地底下去伺候他了。”
侍卫们：“……”
虽然很离谱，但是对不住了世子！
侍卫们狞笑着解甲，一点一点的朝着凌然逼近。
凌然虽然是个男人，奈何自小养尊处优，将自己养的肤白如玉。
侍卫们原本还觉得别扭，可是渐渐的，竟真觉出几分滋味来。
高高在上的主子，此刻也不过成为了让人践踏的小倌。
侍卫们发泄完后，凌然已经一脸心如死灰。
今日就算他还能活下来，他的后半生也已经被江念给毁了。
然而他想错了，江念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让他活下来。
江念抬手指向江鹤，“父亲是个文官，未曾杀过人吧？”
“今日你便将凌然十根手指和他的耳朵都给我割下来，再将它砍成碎肉，哦，记得牵几匹狼狗，把凌然的尸骨，喂给它们吃。”
侍卫们打了个寒颤这也太狠了！
果然，人活着还是得多行善事！
不然就会像世子一样遭到报应，连一具全尸都留不下！
江大小姐简直杀疯了。
杀吧，杀吧！
杀了世子可就不能杀我们了哦！
江丞相目光复杂的看着江念，“念念，但真要下这般狠的手？”
真要这么做了，他手里就沾染了洗不掉的罪孽了。
爬到这个位置，死在江丞相手里的人不计其数，但那些人有哪一个是他亲手所杀的，更不要提，还是以如此残忍的手法。
江念怨恨的盯着他，“他们当时对我下手时，父亲可想过他们狠不狠？”
江丞相立刻闭上了嘴，不再多言。
他吩咐一个侍卫去牵狼狗，自己则按照江念说的做，割去凌然的手指耳朵，将他大卸八块。
江鹤是个文官，未曾自己杀过人。
等他终于完成了江念所说有的要求后，天色早已黑沉如墨，京城陷入了寂静。
江鹤麻木着一张脸，一块又一块的将凌然的碎肉块喂给狼狗吃。
等这几匹狼狗实在吃不下了，江念一扬手，剩下的那些碎肉块便没入了江水里，很快便被腐蚀干净。
这一下连带着整个三脂河水似乎都被净化了不少。
江念温柔地看着江鹤，“好了，父亲可以回去了。”
江鹤松了一口气。
这一切总算是结束了。
此刻连他都能看得出来，江念身上怨气消解了不少。
只等他现在去通知钦天监那群人和苏檀她们过来就成。
江丞相坐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正当他以为自己得了一条生路时，他的肚子，突然被一只手给洞穿。
江鹤瞪大了眼睛，江念那张可怖的脸顿时浮现在他跟前。
那只诡异的手，搅动着他的肚子。
江念阴森森的笑着，“父亲，我早就说过我是鬼，你怎么能信我的话呢？”
“当年我死的那般凄惨，我不信你不知情，可是你仍旧默许了马氏和江柔的行为。”
“你说你对不住我，想要为我报仇，可是这十几年来你都对我不闻不问，对我遭受的苦楚视而不见，我又如何会信你呢？”
“父亲既然在我面前掉了几滴马尿，说对我母亲念念不忘，那么你就下去陪我母亲吧！”
江鹤身体被撕的粉碎，肉块被丢进三脂河水中，被腐蚀的一干二净。
江念眼角落下泪水。
她忽然就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怔怔望着天空。
她说自己无法挣脱三脂河水，有一半是真的，一半是假的。
昨天确实不能。
今天可以了。
苏檀等人赶到的时候，江丞相早已尸骨无存苏檀没有说什么，仿佛对这一切早有预料。
她平静地和崔菀以及青天见的那些同修一起，做了一场法事。
黑白无常将江念带走时，她竟未曾有过半点反抗。
月儿高高悬挂在天上，照映着人间白雪。
无人在意，那三脂河水，已经结了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