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手静静地覆在自己小腹上,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心痛如绞的凌启,他方才冷漠狠心的模样,还在自己脑海中挥之不去。
“凌启,你别再装模作样了,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先前是怎么羞辱我,怎么践踏我,让我毫无尊严像一只待宰母猪一般被捆在地上,若不是苏大师来的快,方才那一把刀,就已经划破我的手腕了!”
她抬起一只纤细而苍白的手腕。
上面那一道细细的,眼下已经有些愈合的红色疤痕,尤其的突兀显眼。
是她挣扎间留下的。
这道伤痕来的巧妙,时刻提醒着她,不要被眼前的景象所蒙蔽。
若没有这条疤,或许凌启这般痛哭流涕,还会让她于心不忍。
她会像所有话本子里写着的被虐待的正妻一样,将一切罪责理所当然地推到妾室身上,只说是嫣然恶毒,凌启全然是被蒙蔽。
可有了这条疤,凌启那狰狞而凉薄的嘴脸,便时刻镌刻在她脑海中,犹如一盆凉透了的冷水,生生泼在她脸上,彻底粉碎她的自欺欺人。
凌启还在哀求,他听着许春雪如今凉薄的话,只觉得一颗心都冷透了。
“春雪,从前都是我不对,可你别不要我,算我求你,春雪,没有你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凌启一声一声喊着求她别丢下他。
仿佛这一瞬间,他什么脸面尊荣都没了。
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兴国公府世子。
只是一个被抛弃的可怜虫。
许春雪只是微笑着,垂眼看他,突然之间将视线落在了被缚灵索捆着的嫣然身上。
“论起做戏,其实,你还是比不过凌启。”
“你在冤枉我给你下毒时,手段其实见不得高明,堪称漏洞百出,我当时也是找到了证据的,奈何没有人信。”
她不是真的蠢到自己被陷害了,却只能百口莫辩。
她是有法子能证明自己是被冤枉的。
只是那会儿,凌启巴不得她犯错。
她是不是真的给嫣然下毒了不重要。
只要凌启觉得她是那个下毒的人。
不管她有没有做,这件事闹到最后就是她做的。
多可笑啊,可惜事实的确如此。
“凌启,我此生最佩服你,你才是这世上最厉害最会演戏的骗子。”
许春雪摸着自己的小腹,笑得一脸讥讽。
“旁人或许还知晓自己是在演戏,可你不一样,你演戏的时候,竟然连自己都骗。”
凌启脸色骤然一白。
兴国公在一旁皱起了眉头,虽然也知晓是自己的儿子冤枉了许春雪,可凌启堂堂七尺男儿,已经跪下给许春雪磕头了。
她还要怎样!
“春雪,你纵使要拿乔,到这份上也已经够了,见好就收息事宁人吧,你若真的与我儿和离,你又能走到哪里去!”
“旁的不说,就是你爹娘,真的准许你和离吗!”
也不是他们兴国公府仗势欺人,这些年,因着许春雪嫁到了京城,她爹娘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靠着许春雪,也是过上了富贵人家的日子。
如今竟然也是做起了生意。
日子也算是富庶。
虽说这二人行事低调,做生意也是未曾打着国公府的称号。
旁人也不知道,他们其实是国公府的姻亲。
但许家人能有今日,不还是靠着兴国公府?
许春雪脸色微白,爹娘……
看见许春雪骤然难看的脸色,凌启乘胜追击,立刻跪在地上发誓:“春雪,你放心,这样的蠢事,我做过一次就不会再重蹈覆辙。”
他说着,用无比憎恨厌恶的目光看了一眼被捆着的嫣然,“我是被这怨鬼蒙蔽了,才会误会你,春雪,求求你给我一个机会好吗?我若是失去你,我真的会死的……”
“我们的孩子……你也不希望我们的孩子没有父亲吧!”
说到最后,凌启几乎是带上了哭腔。
许春雪身体晃了一下。
瞧见凌启这副模样,她不会觉得感动,只会觉得可怕。
半个时辰之前,凌启甚至还将嫣然奉为天上明月。
为了嫣然,他可以毫不顾惜自己的性命,甚至还冠冕堂皇的说,是自己做错了事,要为自己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眼下才过去多久?
嫣然也是漫不经心地冷笑一声,眉宇之间,透着森森的鬼气。
“凌世子,方才可是早就有人告诉你我是怨鬼,是你自己不信,甚至你还指着姐姐,说她就是那个怨鬼,要叫这女术士收了她呢~”
怎么现在,倒是有脸说,他是被她蒙蔽了?
凌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听到她开口,更是添了几分恼怒。
“你闭嘴!”
“毒妇!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我从前与春雪两情相悦,如今却陡然因你离心,还不是因为受了你这怨鬼的蛊惑!”
说到这里,凌启仿佛醍醐灌顶,涕泗横流地向许春雪道歉,“春雪,你该知道,从前我并非如此凉薄之人,突然之间不顾你的死活,定然必有缘由。”
“你一向聪明,又怎会看不出来,我是被这怨鬼控制,才会与从前判若两人!”
许春雪脸上没什么表情,只静静的看着他。
倒是嫣然讽刺的掀了掀唇,缓缓看他一眼,讥诮地笑着,“凌世子可别平白无故冤枉好人啊。”
“我是化作美人,勾引你诱惑你,我可从来未曾给你下过什么咒,对付你们男人,想要你们男人离心,还用得着下咒吗?”
不过手指轻轻一勾,便会有人自己送上门来。
男人的劣根性,向来如此。
凌启恼羞成怒,恶狠狠的瞪她一眼,“你这种鬼话连篇的女人说的话怎么能信,若非是因为你控制我,我此生绝不会背叛春雪!”
“事到如今你竟然不愿意承认,还在继续挑拨我们夫妻感情!”
“你这怨鬼当真下贱!”
许春雪闭了闭眼。
她不愿意听他二人争吵,只觉得聒噪又恶心。
她缓缓吐了一口浊气,手指攥着掌心,下意识扭过头去看苏檀,“苏大师,事到如今,我唯一能相信的人只有你。”
“您说,凌启是被控制的吗?”
嫣然眸光依旧讽刺,甚至还毫不客气地嗤笑出声。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我还不屑于,在这等事上说谎。”
凌启则是目光中充满希冀,满脸期待的看着苏檀,“嘉懿县主,您最是公正,请您一定要还我一个清白!”
苏檀笑了两声。
她视线扫过凌启,目光在他身上停顿,忽而冷笑,“你没有被控制。”
若为着凌启和许春雪能够夫妻和睦,苏檀大可以说谎。
反正无人可以识破她的谎言。
就算是嫣然厉声为自己辩白,立正她没有,也不会有人相信。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为什么要帮着男人圆谎?
如此恶心的事,苏檀可实在做不来。
凌启面色猝然一变,额上青筋狠狠绽出,近乎恼羞成怒的看着苏檀,“你胡说!”
“你为什么要帮这怨鬼撒谎!”
“我分明就是被她控制的!”
“我对春雪情深一往,若非有人控制了我的心智,我绝不会伤害她!”
“够了!”许春雪面露厌恶,太恶心了,实在是太恶心了,如今她只要听到凌启的声音,竟然都觉得反胃,“我不管你是被控制的,还是真心的,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
总归凌启给她造成的伤害都是真的。
许春雪捂着自己的肚子,因着情绪过于激动,她脸色隐隐有些发白,肚子也隐隐作痛。
“凌启,少在这里装蒜,我意已决。”
“我如今只想离你们这个吃人的魔窟远一点。”
她说着,忽而扒下手里的金钗,抵在凌启脖子上。
“要么写一封放妻书,放我离去,要么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