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夫人此刻温温柔柔，眼里还蓄着泪水，俨然一副不被理解的好女人的模样。
这些年她一直做足了贤惠的姿态，贤惠到有时候孙大人甚至都不将她放在眼里。
可她此刻看着孙夫人的模样，只觉得像是看见了什么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会！
“是你做的！一切都是你做的，对不对！”
孙大人歇斯底里，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孙夫人，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恨不得在她身上看出几个窟窿。
孙夫人勾了勾唇角，眉毛微挑对着她道：“妾身究竟做了什么让老爷生这么大的气？”
“老爷也活该和妾身说明白些才对呀，就这么指着妾身的鼻子嚷嚷，叫妾身有些听不懂呢。”
孙大人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口血。
贱人！
她就是个贱人，是个彻头彻尾的贱人！
“我突然病成这样，是你做的对不对！”
“一定是你！”
“一定……咳咳……”
他嘶哑着声音，眸子突然瞪大，又是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口血。
孙夫人只是摇摇头，目光中带着几分怜悯。
更有几分痛心。
好似她真的十分心疼孙大人一样。
她拿着手帕去帮孙大人擦干嘴角的血。
动作是那样的小心，像是生怕弄疼了他一样。
“大夫都说到了病中的人总是会疑神疑鬼从前妾身还不信，原来竟真是这样。”
“唉！”
孙夫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似乎走到今天，她也早就已经任命了，已经知晓孙大人就是这么个性子，想改也改不了。
“老爷如此误会妾身，若是换了旁人站在妾身的这个位置上，只怕要和您吵的争论不休。”
“可是妾身心疼您。”
她眸光发红，声音竟然还有些哽咽，“妾身知道您是病了，所以疑神疑鬼，没关系的，妾身不怪你。”
“最后这一些时间，妾身会陪着您好好度过的，你可千万莫要难过。”
可是说话的时候她却低着头，突然之间掐着孙大人的脖子附在孙大人耳边慢悠悠的道：“你也千万，莫要有机会可以活过来。”
孙大人：“！！！”
孙大人浑身惊惧颤栗。
果然是她！
“毒妇！”
她这个毒妇！
孙大人连着咳嗽连着吐出了好几口血。
孙夫人只是笑着摇头，刚才她还愿意演一演，如今竟是连装都不装了，毫不客气的就露出了轻蔑至极的目光。
“我是毒妇，那你是什么？”
她冷笑了两声，想起陈年旧事，依旧恨的牙根痒痒，“若我是毒妇，你这种妄图活埋亲生女儿的畜生，早就应该坠入十八层地狱了！”
“是老天爷实在是对你太好，我也对你太过仁慈，还能叫你撑到现在！”
虽然这些年孙大人一直在被病痛折磨，时常生不如死。
可孙夫人仍旧觉得，自己实在是过分仁慈了。
不然怎么，还能叫孙大人活到现在呢。
虽然过程痛苦了一些，一直倍受折磨，可到底孙大人还是活着了。
不像孙大人之前一直疼爱的那个宠妾，可是早早的就已经死了呢。
“你——”
孙大人瞪大眼睛，竟不知道他还在为之前的事情耿耿于怀。
“你个蠢货！”
“我那时是为了我们整个孙家考虑！”
他那个时候可是觉得女儿已经死了，难不成，他还要和孙夫人一样胡闹，不让女儿入土为安吗！
“为了孙家好？”
孙夫人讽刺两声，如今看他这副模样也觉得作呕，这人总是有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来为自己寻借口。
可惜了，如今看穿她之后，她只觉得恶心至极。
所以，她到后面连忍都不想忍了。
“你分明是不想让妙言花银子，你怕妙言若是因此一直昏迷不醒，孙家还不知道要花费多少药材在妙言身上。”
孙大人一直就是一个吝啬的人。
若叫他从此以后要一直为女儿寻医问药，他才不愿意呢，他更希望女儿就这么死了。
甚至于孙夫人拦着他，他还觉得孙夫人是个疯子。
孙夫人就那么静静的盯着他，眼神凉薄令人觉得心悸。
“但凡你之后有露出悔恨的神情，有为自己先前的行为向妙言赔过不是，我都不会让你走到今日这一步。”
只是很可惜，孙大人这个人刚愎自用，自私刻薄。
他怎么会意识到他自己错了？
“可妙言最后不是没事吗！”
“妙言根本没事，一直是你在胡搅蛮缠！”
“过去的事情为什么还要揪着不放，甚至——”
甚至还为此给自己下毒，将自己害成这副模样！
这女人简直就是一个疯子！
“我是你两个孩子的父亲！”
“你就算不看在妙言的面上，也该看在我们儿子的面上！”
就算是为了儿子，她也应该好好尊重自己，这个做夫君的，好好伺候他！
而不是在这里给他下毒！
孙大人说到这里嗓子都已经哑了，几乎发不出一个声，只能死死的瞪着孙夫人，不断的锤床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孙夫人面露嘲讽，忽而之间弯下腰缓缓的凑近，压低声音，用只有她和孙大人能听到的语气慢慢悠悠的道：“老爷还不知道吗？”
“这妙言的弟弟，长得像妾身，并不像老爷您。”
甚至越长越不像。
不过好在，这几年孙大人病的几乎不成人形，叫人压根想不起来他最初是什么模样的。
若真要拿他如今的样子去辨认，只怕这满府上下就没有一个孩子和孙大人长得像。
就算是这个由孙夫人确定，就是他和孙大人如假包换的亲生女儿的妙言，如今也是和孙大人长得一点都不像。
毕竟，孙大人形销骨立就像是一枝枯木，仿佛风一吹就能将这一枝没用的枯木给吹散了。
他实在是无用。
既然不用，又何必像他呢？
孙大人身体猛的一抖，用力的锤着床，死死的瞪着孙夫人，嘴里啊啊啊了半天却只能歪着嘴流出口水。
根本发不出一个声响。
孙夫人摇摇头，眼神里的痛心似乎愈发明显了。
“这好端端的老爷怎么又添了中风之兆？真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妾身教人熬了药，如今也放的能入口了，老爷快些喝了吧。”
她端着药碗，却在凑近之时又微笑着道：“其实妾身再告诉老爷一个消息，给您下毒的人，远不止妾身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