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虎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
倘若计划败露,等待他的将是万劫不复。
小皇帝对义行军恨之入骨,若发现自己与叛党勾结……
他猛地闭眼,仿佛已看到刑场上悬着的铡刀。
尧国。
皇宫内烛火摇曳,映照着金碧辉煌的殿宇。尧孝德颓然倚在龙榻上,手中紧攥着一只鎏金酒壶,酒液顺着壶口滴落,浸湿了华贵的龙袍。
他双目赤红,神色萎靡,整个人陷在宠妃丽妃的怀中,仿佛唯有她的温软身躯才能支撑他摇摇欲坠的帝王尊严。
他的皇弟——尧川宇,死了。
为了替他雪耻,尧川宇率领十万大军出征,却惨死在凤双双手中。
他们明明带了大量的火药,却因源国、同国和蛮族的临阵退缩,最终孤立无援,被凤家军围困在虎跳峡。
尧川宇战至最后一刻,最终被凤双双斩杀,尸骨曝于荒野,连归葬皇陵都成了奢望。
尧孝德喉间溢出一声低沉的呜咽,像是受伤的野兽。他死死攥住丽妃的衣袖,声音嘶哑:“丽儿,寡人是不是很懦弱?皇弟为寡人而死,寡人却连他的尸首都带不回来……寡人对不起先帝!更对不起列祖列宗!”
丽妃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发丝,柔声安慰:“陛下,这不是您的错。要怪,就怪那些背信弃义的盟友,是他们害死了王爷。还有凤双双,她才是真正的凶手!”
她眸中闪过一丝冷意,随即又化作柔情,低声道:“陛下,臣妾听闻,乾国境内有一支声势浩大的起义军,若能与之联手……”
尧孝德猛然抬头,浑浊的眼中浮现一丝锐光。
丽妃继续道:“只要除掉凤双双,那些起义军不过是乌合之众,届时,陛下不仅能替王爷报仇,更能将大乾的疆土纳入尧国版图。到那时,天下谁还敢小觑陛下?”她捧起他的脸,柔柔一笑:“在臣妾心中,陛下永远是最英明神武的君王。”
尧孝德怔怔望着她,颓丧之气渐渐散去。他缓缓直起身,抬手扶正略微歪斜的皇冠,将酒壶重重搁在案上。
“爱妃说得对。”他嗓音低沉,却已不再颤抖。
下一刻,他一把将丽妃横抱而起,大步走向内殿的龙榻。
林相府。
林三虎终于熬到了子时,一阵轻微的振翅声划破寂静。一只通体漆黑的飞鹰自高空俯冲而下,稳稳落在书房的窗台上,锐利的鹰爪紧扣窗棂,脚上绑着一根细长的竹筒。
秦宣闻声抬头,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捧起飞鹰,将它带入书房。
林三虎目光如电,直直钉在那飞鹰身上。他的手伸向竹筒,指尖却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仿佛那小小的竹筒重若千钧。
最终,他收回手:“秦宣,你……取下密函,念给本相听。”
“是,大人。”秦宣恭敬应声,解下竹筒,放飞了黑鹰。
他缓缓展开竹筒内的羊皮卷,烛光下,几行潦草的字迹映入眼帘:
“凤家军未入城,八百死士全军覆没!”
秦宣瞳孔骤缩,手指猛地一颤,羊皮卷险些脱手。他不敢抬头,更不敢将密函递呈给丞相,他怕林相承受不住这沉重的打击。
然而,林三虎是何等人物?宦海沉浮数十载,早已练就一双洞察人心的眼睛。他见秦宣面色惨白,神情僵硬,心中已然明了。
“失败了,是吗?”他的声音苍老而疲惫,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精气神。
秦宣双膝跪地,双手捧上密函,低声道:“大人,请……过目。”
林三虎接过羊皮卷,目光缓缓扫过最后一行字:
“埋伏失败,凤家军全身而退,一兵一卒未损!”
刹那间,他竟笑了。
“哈……哈哈哈……”笑声起初低沉,继而变得癫狂,在寂静的书房内回荡,透着无尽的讽刺与悲凉。
他笑自己太天真!
凤双双是谁?那是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杀神!她武功盖世,曾单枪匹马冲入敌阵,斩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区区死士,如何能奈何得了她?
他本以为,只要凤家军踏入烁金城,引爆炸药,便能将她连同麾下精锐一并埋葬。可凤双双竟敏锐至此,根本未曾入城!
一座城池灰飞烟灭,八百死士尸骨无存,而凤家军却毫发无损!
更可怕的是,凤双双未死,如今计划败露,若她将这件事捅到皇帝面前……
想到这里,林三虎后背陡然沁出一层冷汗。
小皇帝已非昔日傀儡。
当年那个唯唯诺诺、任他摆布的幼主,如今已长成一头嗜血的猛虎。
他手段狠辣,近来大肆铲除异己,林相的党羽已被剪除大半。
两人虽未彻底撕破脸,但朝堂之上暗流汹涌,皇帝的目光如刀,时刻悬在他的脖颈之上。
若皇帝得知他与义行军勾结……
林三虎猛地攥紧密函,指节发白。
无论真假,只要皇帝抓到把柄,他的人头必定落地!
他背着手,在铺满锦绣地毯的地上来回踱步。
如今这局面,该如何挽回?
他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秦宣!”他低喝一声,声音紧绷。
秦宣立刻躬身道:“大人。”
林相深吸一口气,冷声道:“去,把府上所有的账房先生都叫起来,两个时辰之内,我要府中所有的财产清点完毕,地契、房契、田产、商铺,一样不落!”
秦宣心头一跳,抬眼看向林相:“大人,您这是……”
林相冷笑一声,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狠意:“装订成册,我今夜就进宫,求见陛下!”
秦宣脸色微变,却不敢多言,只低头应道:“是。”
林相又想起什么,眼中精光一闪,补充道:“对了,岭西王不是一直觊觎府上新来的姨娘吗?你派人把她梳妆打扮好,再挑两个姿色上乘的丫鬟,一并送到岭西王府上。”
他顿了顿,咬牙道:“还有,把京城最大的青楼‘醉仙楼’的地契也送过去,告诉他,明日早朝,务必替本相说话!”
秦宣闻言,心中震撼,忍不住道:“大人,您这是要把所有家底都送出去?万一陛下……”
林相抬手打断他:“放心,陛下现在不会杀我。”
他缓缓踱步到窗前,望着远处皇宫的方向,低声道:“我对他还有用,凤双双一日不死,他就一日需要我这把刀。”
“现在,能拖一时是一时。”他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只要义行军拿下凤双双,局势就会逆转!一时的失利算什么?只要命还在,本相迟早能翻盘!”
秦宣默然,心中却隐隐不安。
林相沉思片刻,又补充道:“还有,去库房里挑些上好的古董字画,连夜送到朝中二品以上文官的府上,记住,只送给那些与本相素无恩怨的。”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狠色:“抄家,本相认了!但无论如何,必须让他们保住本相这条命!”
秦宣深深低头:“是,属下这就去办。”
林相挥了挥手:“去吧,另外,让沈立进来。”
秦宣退下后不久,沈立快步走入书房,单膝跪地:“大人。”
林相盯着他,声音低沉而急促:“局势不妙了”
“你立刻安排人手,把死士训练场转移到我们之前准备好的山洞里,务必守住里面的粮食和兵器。”
沈立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大人,那训练中的死士……”
林相冷冷道:“没时间了,让他们散了吧,只留下真正有用的精锐。”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庄子上的钱财全部转移,找个无人知晓的地方藏起来。”
沈立重重磕头:“属下明白!”
林相闭了闭眼,挥手道:“去吧,动作要快。”
两个时辰后,林相站在府邸大门前,身后是几十辆满载金银珠宝、地契房契的马车。他抬头望向皇宫的方向,眼中闪烁着最后一丝孤注一掷的狠厉。
成败,在此一举!
他登上马车,沉声道:“进宫。”
夜色沉沉,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
皇宫大门前,侍卫拦住马车,太监缓步走出,淡淡道:“陛下已经睡下,丞相若有要事,明日再来吧。”
林相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他缓缓走下马车,在宫门前重重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