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征战沙场马革裹尸最后还落不到好的兵将自然也觉得委屈愤慨。

于是乎纠纷四起,军民大打出手之事屡见不鲜,仅几天之间,京城军多年苦心经营的良好形象眼看着就要崩塌。

“好啊,好啊。”燕霁雪一瞬间仿佛回到北疆,看着这些兵将,都忘了自己的身份。

不过也不要紧。

她是皇后,此时此刻她女扮男装,她有资格管这些人。

“曲良筹,据本宫所知,军纪由你来管。”燕霁雪冷眼看了一眼曲良筹,透着寒意。

她一向秉公严明,在北疆如此,此时亦如此。

“娘娘,您别怪军师,此事发展成这样,我们也没有想到。

倘若当真只是那几人犯错,娘娘您怎样惩处我们没有异议,可我们这边的损失又该怎么算?

那伙D民个个粗野蛮横,三五成群组了个队伍,抄着铁楸铁铣大刀斧子就往营里冲,见人就打。

我们也是血肉之躯铮铮铁骨,当真逼急了,兔子也会咬人不是!

想想就觉得气愤,我们辛辛苦苦保家卫国究竟为了什么,人心都是死了么?

也不想一想,他们的田地是我们给耕的,吃水的井是我们给挖的。

就他们手上拿着的用来报复我们的利器,也都是我们弟兄给打造的……”

曲良筹沉默不语,一个劲儿叹气。

燕霁雪微微蹙眉,原本酝酿好的训斥之语竟如鲠在喉。

是啊,军民一直关系挺好,军队得闲时帮百姓做农活是很正常的事。

可如果此前是觉着愤怒的话,那么此时,她便觉得蹊跷了。

“曲大人,这件事你怎么看?!”

“娘娘,此事非比寻常,属下已经派人查探,只是暂时还未揪出幕后之人,想必对方此次是有备而来!”

“多加派些人手去查,特别是要留意百姓和营中呼声最高的。

切莫打草惊蛇,另外,放出消息去,就说逾矩那三人,将于明日午时处斩,既然对方想看戏,我们总不能叫人家失望!”

燕霁雪此语一出,犹如惊雷乍起。

郊外的夜来的格外缓慢。

燕霁雪早已经让松月传了消息给宫里,说她手头上有事处理,暂且不回去。

刘景煜也传了信儿来,让她务必注意自身安全。

“娘娘,刘辉求见,已在外面等了许久!”

松月面不改色的瞥了一眼语不成调的传信小兵。

燕霁雪从桌案前抬起头来,摒退左右,仍旧默不作声。

任凭那倚老卖老的刘辉将军于账外大呼小叫。

没一会儿,曲良筹掀账而入,脸上略带喜色,“娘娘,有新发现……”

账外呼啸之声愈发凛冽,以刘辉为首的一众将领士兵个个义愤填膺要讨个说法。

自从上次军民冲突之后,他们仿佛自然而然的将自己置于受害者的位置上。

全然忘记了那三人的斑斑劣迹,此时疯了一样,竟连燕霁雪也不放在眼里。

燕霁雪抬眸略笑,出了营帐。

“刘辉好兴致,这会子不在自己账中好生反思,在这里大呼小叫,如此不成体统,当真不要脸面了吗?”

她面容凛冽,威势劾人,惊得一众将士噤声不语。

“娘娘,那三人皆出自属下麾下,倘若要罚,也不该脏了娘娘您的手……”

刘辉心下骇然,十分胆气吓没了七分。

没想到传闻中的皇后娘娘这么厉害。

燕霁雪却只觉得无奈,这群蠢货,都给人当枪使了还不自知!

倘若放在战场上,这些人个个都是铁汉,足以以一当十所向披靡。

奈何一旦回归,便都成了智障,蒙了眼失了心。

“敢问刘将军,你有几个胆子在这里逞英雄,有能耐替那几个畜生将罪领了,也好让本娘娘堵住这天下悠悠众口!”

一语哗然。

铁汉禁不住这一番激将,霎时间满脸通红,瞪着铜铃大眼踟蹰片刻,终是没让燕霁雪失望。

“好,他们的罪,本将军领了,要杀要剐,娘娘一声令下即可,本将军要是打一个哆嗦,便不姓刘!”

事态发展至此,显然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军营大牢外,一众将士跪了一地。

似乎是怕燕霁雪当真说话算数,斩了刘辉,这群铁血汉子倒是没再哭啼叫嚣。

只是另辟蹊径寻了这么个法子,齐刷刷跪在这儿,说要同生共死。

燕霁雪就那么晾着他们,权当变相惩罚。

这时,曲良筹传来喜讯,“娘娘,抓到了,果然如您所料!”

他跟松月合伙,已经将此事嫌疑人抓了回来。

“江表哥,别来无恙啊!”

燕霁雪似笑非笑,示意松月放开那人。

这才拂了拂衣袖坐下,灯火摇曳,她的脸隐匿在暗淡之光下忽明忽暗,透着肃杀之气。

“娘娘,您,这是何意?!”

庄晨左边侧脸上伤痕犹在,说这话的时候,瞥了一眼旁边一动不动的松月。

眼中闪过一丝不着痕迹的畏惧愤恨。

这个庄晨是庄姨娘的表外甥,也是她嫁给燕之鸿之后,这门亲戚才找上门来的,也在京城安了家,按理说,燕霁雪还应该喊他一声表哥。

庄晨连忙跪下喊冤。

燕霁雪懒得跟他叨叨,直接了当道:

“说吧,那合欢散是哪里来的?为何要构陷那三人,又是怎样一步一步的,将事情推动到如今这个地步?!”

……

京城这几日不得安生。

前几日那则丑闻已将京城军在京城人民心目中的形象毁了大半。

今日一早,又有一则消息横空出世,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

“犯下大错”险些被杀的那三人,竟是被人构陷,灌下了使人意乱情迷的合欢散,而那民女,也是一名娼妓假扮。

那幕后主使,竟是一直潜藏于京城军内部的蛮族细作,那一干人等,于今日午时,便要被处斩了。

城门下人山人海,整个京城似乎都因此事沸腾。

庄晨被囫囵捆绑着,一脸生无可恋,可当他的目光触及城楼上那张冷艳倾城的脸,脑中便不由得浮现起昨夜。

“你可想想清楚,倘若本宫将此事上报给陛下,你的家人会怎样?!”

庄晨满眼恐惧。

他后悔了。

不该替那人办事。

可惜,他不可能说出来。

刽子手喝了一大口酒,明晃晃的大刀上寒光一闪。

庄晨最后望了望城楼之上,终是认命的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