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出去的粮食多了，也是麻烦，公社知道了，肯定要下来人查。”
“粮食少了还好说，那么多粮食，公社的人查到你头上可咋办？”
“你那些粮食不是从粮站买来的吧？”
秦守业点了点头。
他那些粮食确实禁不住查……即便说成高价粮，也别想蒙混过关。
高价粮购买渠道有三种。
第一种就是黑市，第二种是熟人之间。
这两种都是违法的，是国家政策不允许的。
第三种是国家有时候会组织一些粮食，放出来高价销售，缓解部分人的粮食需求，但这种情况比较少见，且通常也是有组织、有控制地进行。
价格高，数量少，而且还可遇不可求。
每一次政府售卖的高价粮，那都是有迹可查的。
秦守业编瞎话都没机会……
除了这三种方式，还有一种……就是某些单位缺乏资金，会在单位内销售一些粮食。
可那也是小范围的，只针对本单位的。
粮食到了职工手里，他们也是熟人之间交易，或者是拿到黑市去卖。
合法的粮食自然也就变得不合法了。
秦守业越想越头疼，这该死的年代……有吃的都不能轻易往外拿。
想到这种日子还要过好些年，秦守业脑袋就更大了。
“守业，你记住了，以后再送粮食来，天黑了再来……尽量避着点人。”
“我听您的。”
刘大丁点了点头，然后就转移了话题。
“小三子，这趟你回去了，就别来了……家里的粮食够吃了，不用总往这边跑，把你的工作干好。”
“领导这么抬举你，你可别给人家玩玄的！”
“姥爷我知道，我工作挺认真的……”
“姥爷，我听钢蛋哥说，他村长干不成了，现在村长是谁？”
“还没选呢，公社领导说，他这个村长不称职……放他姥姥的屁……钢蛋就是太实诚，没虚报产量！”
“他们就说你钢蛋哥，把刘家村往沟里带！说他没起到好作用，没当好领头羊……”
“那些王八羔子，用老百姓的命去邀功……”
秦守业不等刘大丁把话说完，立马就打断了他。
“姥爷，这些话你可别说……在家也别说，被人听去不好。”
“咋？他们做缺德事，还不让说了？”
“姥爷，这是大势所趋……你骂几句啥也改变不了，回头再传进那些人耳朵里，他们收拾人的办法可多着呢。”
“收拾我？去他二大爷的，你让他们来……”
刘大丁火气很大，秦守业觉得有些奇怪。
他犯不着生这么大的气啊！
秦守业用询问的眼神看了大舅一眼。
大舅抽了口烟，然后叹了口气。
“守业……前些天你姥爷去隔壁村了，就东边那个李家洼。”
“他们村的村长，报的一亩地打八千斤粮食，上面按这个数收的公粮。”
“全村五百多口子人，忙活一年交完公粮还剩了一万多斤……这里面还有明年的种粮。”
“弄了个集体食堂，把之前村里的存粮全吃完了……他们村的人都开始吃草根树皮了……”
“李家洼有个人和你姥爷，年轻的时候关系就不错……你姥爷过去送粮才知道，李大爷给饿死了……”
秦守业有点懵，这还没到59年呢！
不过他转念一想就明白了，缺粮的主要问题不是大旱，是集体食堂吃完了老本，是虚报产量交的公粮变多，百姓手里没有余粮了。
老本吃完了，余粮所剩无几……
他这时候也才明白，真正的三年大灾，其实从今年秋季之后就开始了！
这个冬天……不知道多少老百姓要在饥寒交迫中过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