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怀洲一觉睡到了天黑。
醒来时屋子里除了他谁也没有。
他坐起来按亮床头柜的灯，借着昏暗的光看向墙上的钟表。
晚上九点。
白书菀似乎没有回来过的迹象。
季怀洲按响白书菀特意安装的紧急呼叫铃，佣人很快就上来。
“先生，您醒了，我已经把晚饭为您准备好了。”
季怀洲淡淡问道：“白书菀来过吗？”
“没有。”佣人如实说道，“小姐出门后还没回来。”
这让季怀洲稍微放下心。
白家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导致白书菀暂时无法脱身，否则按照这些天的习惯，除了晚上睡觉时间，白书菀绝对不会离开他的身边超过五分钟。
想到很可能也是颜瑾宁做的，季怀洲就有些控制不住胡思乱想。
他努力拉回思绪，开口让佣人把晚饭和该吃的药带上来。
当下最重要的，是赶紧让身体恢复。
至于颜白两家斗争最后落的是什么结果，那也和他无关。
季怀洲再次见到白书菀，是在三天后。
彼时他正闲着无聊，把那本书重新拿起来看。
房间门被推开，他循声抬头，却见白书菀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进来。
“怎么了？”他随口问了一句。
白书菀听若未闻，只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
她浑身披着走廊上的暖色灯光，却让人觉得她其实是站在阴影中。
直到季怀洲又淡淡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白书菀三天没回来，他隐约猜到了一些原因。
不过那些都是白家的事，他也没兴趣过问。
季怀洲随意的一句问候，落在白书菀的耳中却多了点什么东西。
她终于迈开步子往里走，停在床边。
人走近了，季怀洲这时才发现白书菀的神色很憔悴，眼里布满了疲惫。
在他疑惑的眼神中，她俯身趴在了他的胸口。
季怀洲顿时浑身一僵，手上的书掉落在一旁，他下意识抬手就要把人推开。
“怀洲，抱抱我好吗？”
白书菀伸出双臂搂住他的脖子，无比依赖地靠着他，“我真的好累。”
她突如其来的靠近让季怀洲感到极其不适。
身体不会撒谎，哪怕他嘴上可以欺骗她让她靠一靠，可做出的动作先于他的思考，握住她的双肩往后推。
“白小姐，请自重......”
“啊！”
季怀洲的话还没说完，白书菀的脸色骤然一白，嘴里发出了痛呼。
他不明所以，迅速把手收回去。
白书菀的身上被白晖打得皮开肉绽，季怀洲刚才好巧不巧的就碰到了她的伤口。
她忍住疼痛继续趴下去，“不要推开我，就让我抱一会会儿，可以吗？”
她闭上眼睛，感受耳朵下传来对方的心跳声，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我不在的这三天，你感觉好吗？”
季怀洲把身体紧绷成了一根弦，“挺好的。”
白书菀无声的勾了勾唇角，弧度却盛满了苦涩，“我不太好。”
季怀洲默然。
“你说，天底下真的会有父亲那么讨厌自己的女儿吗？”
白书菀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想不明白，我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
一切和季怀洲猜测的一样。
是颜瑾宁先发现了端倪所以对白家出手，放出的丑闻足以让白家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风尖浪口上。
就凭白晖那个易燃易爆炸的性格，肯定要查个清楚，找人来出出气。
白书菀就是出气筒。
结合她刚才被碰一下就瑟缩起肩膀的动作，她这次回家恐怕承接了白晖的所有怒火。
季怀洲语气淡漠地回答，“不知道，我没有父亲。”
从他记事起到现在，记忆里就没有出现过父亲的身影，所有应该和父亲相关的东西都是一片空白。
读书时看见同班同学都有父亲来参加家长会，他只能羡慕地站在教室外看。
每当他问起钟雅丽什么时候爸爸才会回来，钟雅丽总会用不同的借口来搪塞过去。
如今他已经二十多岁了，他就连他的父亲叫什么名字，钟雅丽都没有告诉他。
父亲这个身份在季怀洲的世界里太陌生了，最后他也坦然接受自己不可能拥有和普通人一样的幸福。
钟雅丽给他的爱，或许不比父亲给的少。
闻言，白书菀神色微怔，双臂不禁又搂紧了几分，“对不起，我不该跟你说这些。”
季怀洲淡淡回应，“没关系，我早就习惯了。”
白书菀默默地流泪，不再和季怀洲说起和白晖相关的事。
身上被鞭子抽过的地方还火辣辣的疼，直直疼入了每根神经，每个细胞里。
白晖这次下手不是一般的重，医生告诉她，那些伤疤很可能就要伴随她一生了，哪怕用了最好的祛疤膏都还会留下印记。
对此，白书菀并没有多大的反应。
这样也好，每次她看见那些疤痕时，都会提醒她要好好的恨白晖一辈子。
她不是他的女儿，他也不是她的父亲。
在白家唯一能让她无法割舍的，只有白老爷子。
想到他，白书菀的心里更疼。
三天前在白家老宅，白老爷子因为突发脑溢血被紧急送往医院。
如果不是老管家及时发现，她在这个世上将变得孤身一人。
白书菀感觉自己的心里压着一块大石头，稍微用力呼吸都能被尖锐的棱角的磨得生疼。
好在抢救及时，白老爷子已经被转入普通病房，白书菀才得以稍微放松一些返回这里看看季怀洲。
她本想把这些都对季怀洲倾诉，然而想到他是局外人，他不该和她一起承担。
而且......
白书菀从季怀洲的胸口离开站直身子，“怀洲，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会这么巧合的在给高速路上把你救下来吗？”
终于提起这个话题了？
季怀洲微微勾起唇角，“我不问，白小姐应该打算瞒我一辈子吧？”
白书菀神色微怔，“你怀疑过我吗？”
“怀疑什么？”季怀洲保持疏离的笑意，“怀疑制造那场车祸的始作俑者是白小姐？”
白书菀呼吸一窒，“你早就这么想过？”
“当然。”季怀洲直言不讳，眼里的神色渐渐变得冷冽，“哪有这么多的巧合，都是精心设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