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母听出李顽的不甘,沉默两秒,点点头:“月儿是很有主意,她跟你过的那几年,恐怕是她妥协最多的时候,现在都离了,确实没必要再迁就你。我们家没那么多讲究,不管姓甚名谁都无所谓,只要他是我孙子……”
“妈,你真开明。”李顽轻声打断,李母得意的笑笑,正要自夸两句,就听见李顽又说:“你对所有人都那么好,为什么唯独对我这么差?”
李母的笑迅速收敛,僵在脸上。
李顽和李母对视,这恐怕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这么直接挑开了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口,李母坐的方向背对着楼梯,她不知道此时李父就站在自己身后。
偌大的屋子安安静静的,昏黄的光线洋洋洒洒进来,分明是很温馨的气氛环境,可空气里却仿佛渗着让人胆寒的冷意。
“你说的什么话?”
李父果然冷硬的开口,打破了母子俩此刻的对视。
李顽深吸一口气,忽略李母眼里闪过的焦灼复杂,他看向李父。
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他的父母一直是同仇敌忾的统一战线,哪怕他们开放式婚姻出去乱玩的那些年,好像也并没有变成彼此的敌人,相反,倒是李顽,从始至终似乎都是站在他们的对立面。
他脸上挂着苦涩到极点的笑,问李父:“爸,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对所有人都那么好,哪怕是没见过几面的陌生人,唯独坐在你们面前的我,从来不肯多看一眼。”
话说完,客厅再一次陷入一片寂静。
寂静到仿佛连彼此的呼吸都能听见。
李顽是独生子,李家唯一的孩子,可从小到大都像个随时可以被遗弃的孤儿,又因为强烈的自尊心和爱面子,从没有将自己的难受和委屈翻出来过。
李父以前总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就是:“一个男孩子能有什么委屈?哭哭唧唧的,矫情!”
连脆弱都是不允许被表达的,青春期时都糊弄过去的伤痛,今天怎么就忽然前言不搭后语的没忍住爆发出来了。
他打死也不愿承认,他是有些嫉妒李母对霍满月的纵容和偏爱。
他身为亲生儿子都没得到的待遇,霍满月不费吹灰之力轻轻松松就获得了。
好气哦!
有些眼缘就是没法解释,就像有些缺失和错过,这一辈子都没法填满。
三十岁的事业有成而且已经身为人父的成年男性,在为了儿时的自己做主,向已经上了年纪的父母讨问公平。
幼稚吗?
可笑吗?
很丢脸是吧?
可既然说出口了,他也没打算就此收场,迎面抬眸对上李父的眼神。
李父目光闪过一丝愕然,随即他冷声问李顽:“你几岁了?现在跑来翻旧账,是痛诉我们对你不好?”
有不屑,有嘲讽,有权威被挑衅后的愤怒,就是没有身为父亲对儿子的共情和反思。
李父大概是把自己毕生所有的耐心和温柔都给了女人,从老到小,从里到外,只要性别是女,就能得到他格外的耐心。
李父对李母虽然不专一,在外情人不断,但他这辈子几乎没和李母大声说过话,对待女人,他总是能耐心温柔。
唯一的儿子李顽,说句难听的,反倒像是眼中钉。
青春期时就该吵的架,一拖拖这么多年,此刻李顽脸色铁青,握着水杯的那只手都在忍不住发抖,他忽然站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