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随手拉了张凳子，坐了下来。
可惜。
这么重要的场合，她竟然没有律师在身边，要不然，效率会高很多。
离婚协议一式两份，涉及到的条款很多，但她提前就了解了一些法律上的相关知识，因此，一眼看下来，似乎没什么错处。
首先，关于小墨的抚养权，这一点是肯定的，顾砚洲是不会让给她的，因此，没有争议。
其次，因为他要了孩子的抚养权，而又顾念她身体的原因，他给出的补偿，有些超出她的想象。
除了固定资产，债券，股票，光是现金就足足两百亿。
不过，她和他结婚时，因为并没有签什么婚前协议，而七年间，他经营的企业，亦或是公司上的股权变动，需要她签字一一放弃。
一句话概括，他分割给她将近价值千亿的不动产加现金，但关于企业的所有权，都要她放弃。
这一点很合理，甚至，他给她的离婚补偿，已经超出她的预料了。
顾砚洲没有任何动作，全程看着她的反应，见她翻看得那么认真，似乎是在查漏补缺，遂而道：“你放心，这协议上，没有任何有关于你的不利条件，不过，如果你有其他额外的条件，或者要求的补偿，我可以再追加。”
云初失笑：“还可以讨价还价的嘛？”
顾砚洲：“夫妻一场，更何况，你生下小墨，是我欠你。”
云初：“追加补偿倒不必了，人生那么短暂，我能花多少钱？”
她其实没有什么物欲，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对什么奢侈品根本没什么追求。
只要居住安逸，吃穿用度衣食无忧，她的人生倒也圆满了。
她比较着重看的是关于抚养小墨的条款。
协议内容约定了，每个月，她可以来探视三次，并且，经过他同意的话，可以将孩子接去她身边住一段时间。
这一点，让她有些意外。
云初深呼吸道：“我看下来，没有什么问题。虽然，我很想争取一下小墨的抚养权……但我知道，你不会放手的。”
顾砚洲：“我觉得，我是一个很好的父亲，当然，你也是一个很好的母亲。”
云初：“没了，小墨……我的人生再没有做母亲的资格了。”
顾砚洲沉默了。
她知道他的沉默，是因为他无法应对她这句话。
那场车祸，对她造成的身体损伤，不言而喻。
植物人卧床那么多个月，最后将孩子生剖出来，让她的子宫状态雪上加霜。
但她不后悔。
或许，这就是母爱吧。
即便耗了半条命，在醒过来见到自己亲骨肉的那一刻，却没有一点后悔的。
云初拿起钢笔，开始签名。
因为协议一式两份，其中十几处都需要她签名加指印确认，因此，光是签署这份协议，就耗费了十几分钟的时间。
等签好后。
她将其中一份递给了顾砚洲。
剩下的一份，她打算直接交给律师。
云初：“流程什么时候能走完？”
顾砚洲道：“可能要下个月。海外有两个公司要上市，需要上市过后再正式走程序。”
云初又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让小墨知道？”
顾砚洲：“看时机吧。”
云初：“那……爷爷那边呢？他下午刚走。”
顾砚洲：“等流程正式走完，他那边自然就会知晓了。这些，你都不用操心了。”
“好。”
云初说完，站起身来，拿起协议转身就离开了书房。
走到门外，她想起什么，转过身道：“既然爷爷回家了，那么，今晚我也回我自己的家了。”
顾砚洲声音平静得毫无波澜：“让司机送你。”
云初：“不用了。”
顾砚洲：“这么晚了，打车不容易。或者，我送你。”
云初拧了拧眉：“你送我吧。”
顾砚洲“嗯”了一声，将协议收进抽屉，遂而站起身来，随手从西装口袋里摸出车钥匙。
“有什么东西要收拾吗？”
云初道：“没有了。”
顾砚洲：“衣服，随身用品……”
云初：“家里这么大的地方，衣服随便收到客房吧。以后，万一小墨有什么需要照顾的地方，我可以再回来。如果不方便的话，直接扔掉就好了。”
顾砚洲没再说什么：“要换身衣服吗？”
云初：“不用，早上刚换的。”
两个人一边对话，一边下楼走到车库。
顾砚洲解锁了大g，对她道：“上车吧。”
云初拉开副驾驶的门，上了车。
她好久没坐这辆车了，冷不丁看到，副驾驶的前方中控板上，竟贴了一个卡通亚克力车贴，上面是林诗语和小墨的大头贴，下面一行卡通字体：宝贝专用座。
云初怔了一下，等到顾砚洲上车，她下意识地问：“我还方便坐这个位置吗？”
顾砚洲看了一眼副驾驶，也没解释什么：“坐吧。”
云初：“之前……没看到这个贴纸，最近才贴上的嘛？”
她和他还没正式离婚呢，林诗语倒是大大方方以新太太的身份自居了。
但……
这种操作也蛮符合她的性格的。
顾砚洲发动了车子。
云初闭上眼睛假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畔传来顾砚洲低沉的声音：“到了。”
她睁开眼睛，车子停在车库。
顾砚洲道：“你现在住这里？”
云初：“嗯。”
顾砚洲：“一个人？”
云初：“嗯。”
见她反应冷淡，顾砚洲也不再追问，而是顺手将车门解锁：“回家早点休息。”
云初还是只回了一个字：“嗯。”
她打开车门，下了车，随手将车门关上。
“嘭”的一声。
她刚转身，听到身后传来车窗升降的声音。
“你的包。”
顾砚洲提醒她。
云初想起来，她睡得困困顿顿，连包都没记得拿就着急忙慌下车了。
她又折回到车门旁，打开车门，拿起包。
顾砚洲全程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当她再次准备关闭车门时，他沉声道：“对不起。”
这三个字，让云初瞬间如遭雷击地僵住。
云初语气一瞬间变冷：“为什么说‘对不起’？”
顾砚洲道：“没什么。”
云初道：“顾砚洲，我最不稀罕的，就是你的亏欠。”
这世上根本不存在亏欠。
人若是觉得亏欠，那么一切伤害根本不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