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该怎么办？你又打算……怎么办？”
温知行的手指都在轻轻颤抖着。
少年的头发垂落下来，和同龄人比有些过于单薄了的身体，再加上通红的眼睛，看上去就好像是要碎掉了一样。
知妤倒是一顿。
毕竟她也没有想到跟陆湛离婚这件事会这么难。
他对她的态度一向不好。
所以知妤一直以为只要自己开了口，他会立即点头，甚至直接将她的东西全部丢出门外。
可谁能想，事情最后却闹成了这样。
知妤垂着眼睛，在盯着自己的小腹看了一会儿后，说道，“知行，我不能拿你的前途开玩笑。”
她的话说完，温知行的手一下子握紧了。
知妤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干脆做了打断，“我知道你不想要靠任何人，可如果陆家要打压你呢？在他们的爪牙下生存，可能就好像陆湛说的那样，你只能一辈子在咖啡厅里当一个普通的职工，那样……你会甘心吗？”
不等温知行回答，知妤已经摇头，“就算你甘心，我也没法接受。”
“所以，我还是那个累赘。”
温知行告诉她。
知妤扯了扯唇角，“我倒不这么觉得，只要陆湛不同意离婚，他总能想到办法牵制和威胁我的，应该说，从我当初要求跟他结婚的时候，其实就没有……全身而退的机会了。”
“但我当初会跟他结婚，其实还是为了摆平爸爸的事情和解决妈妈的医药费，不是因为你。”
“所以你不用感到内疚。”
温知行的眸光闪了闪，然后问，“那你现在要怎么办？”
说真的，知妤也不知道。
陆湛的态度让她想不到也捉摸不透。
不过仔细想想，结婚三年，她也的确……不懂他的想法，也从未了解过他。
她原本还以为他是喜欢乔颜的。
可现在，却是连这个结论都已经被推翻。
——他谁都不喜欢，他只喜欢他自己。
他也不允许任何人尝试挑战他的威严。
此时的知妤，俨然就成了动了他盘子里食物的那个人。
所以，他不想让她痛快……太理所当然了。
“先这样吧。”
最后，知妤只说道，“其实他也很清楚，我们两个并不合适，既然他想要耗，那我就跟他耗到底，反正最后……他肯定会受不了先提离婚的。”
温知行沉默了许久，再问她，“那你会不会难过？”
知妤先是一愣，随即想也不想地回答，“当然不会。”
她……早就不会难过了。
……
知妤出院的这天，陆湛亲自开车过来了。
这也是上次后，他再一次出现在她的面前。
知妤的脚上依旧打着石膏，只能由温知行推着轮椅。
这次见到陆湛，温知行倒是没有什么愤怒了。
他只看了一眼后，默默垂下了眼睛。
陆湛当然也不会跟他打招呼，到了停车场后，他只直接弯腰将知妤抱着上了车。
“你先回去吧。”知妤告诉温知行。
后者还没来得及动，陆湛却说了一句，“上车。”
——知妤已经坐在副驾位上了，他这句话，自然是对温知行说的。
知妤忍不住皱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时，温知行却已经将车门打开了。
知妤扭过头想要跟他说话，可下一刻，陆湛也已经上车。
于是，她只能将声音咽回去。
陆湛从来不是一个多话的人，温知行就是想说也说不出来。
而此时的知妤也不想开口，于是他们车上就这么保持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安静。
这股静谧，就好像是一条看不见的绳索，一点点缠紧了知妤的脖颈。
当车子转过几个路口后，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这是要去哪儿？”
陆湛没有回答。
知妤皱起眉头，“陆湛。”
“把你的东西搬回去。”他这才终于回答了一声。
知妤深吸口气，“不用，你别墅不是什么都有吗？”
可陆湛并不打算听她的。
车子很快在春熙小区停了下来。
知妤这才明白陆湛刚才为什么会让温知行上车了。
并不是打算邀请温知行一同去别墅居住，而是……顺路送他回来。
在单元楼的门口，他们甚至还和莫宴辰撞上了。
“知知，你……”
莫宴辰最先看见的是知妤那打着石膏的脚，正要几步上前时，却对上了陆湛的目光。
于是，他的脚步又慢慢停了下来。
“还没恭喜莫秘书高升。”陆湛突然说了一句。
他说的是恭喜的话，但言语中却是明显的讽刺。
毕竟……莫宴辰这次的升职，是因为他在周先生面前“美言”了几句。
于是，他就被调到了q城。
说是升迁，但这也意味着，他得离开这个城市。
陆湛的意思，莫宴辰当然那是知道的。
但就算知道，他也只能接受。
就好像此刻，哪怕他看向知妤的目光再灼热，脚步也只能 停在原地。
他甚至不得不回答陆湛的回答，“谢谢……”
陆湛却没有再看他，只直接推着知妤的轮椅往前。
而那个坐在轮椅上的人，从始至终都只低着头，连看，都没有再看莫宴辰一眼。
“不高兴是吧？”
回去的路上，陆湛这才终于主动说了一句话。
知妤看着车窗外没有回答。
“因为莫宴辰？”
陆湛又问。
知妤还是沉默。
可陆湛的话却突然变多了起来，“他现在可高兴地很，要不是因为你，他就是再工作十年，也未必有这次升迁的机会。”
“是么？”
知妤这才终于说了一声。
轻飘飘的声音，就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过来的。
但明明，她就坐在他的身边。
陆湛不说话了，那握着方向盘的手却明显收紧了几分。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他突然有了那一种感觉。
心脏上好像有什么细小的血管爆破了，细细麻麻的痛感从那里传来，一直传递到了他的四肢和大脑，让人呼吸忍不住变得沉重。
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是在那一天，他的巴掌落在温知妤的脸上，而她只是仰头看着他的时候。
她的眼神依旧明亮，却又像尖锐的刀，将他的血管刺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