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院首说得在理。

    世子夫人是未来国公府女主人,要料理的事情自是繁杂。

    全推给旁人不现实,更是危险。

    况且身为女子相夫教子乃是第一重要的事,何来功夫学医。

    “我可以帮她料理。”

    楚瑾玄语出惊人,

    “女子可在家相夫教子,没道理男人就干不了。我不相信,内宅的事,我学不会。”

    皇上气得翻白眼,

    “闭上你的嘴,你还想辞官不成?”

    玉林峰也不答应,

    “啥意思?我女儿养你?你说得好听,你天天在家料理庶务,一天两天可以,你能坚持,我信!时间长了,不全忙乎在妾室床上了吗?我女儿答应,我也不信,不行。”

    “我信。爹,世子爷不会骗我。我信他说得。”

    玉婉坐在楚瑾玄身边握住他的手,

    “你可真好。”

    楚瑾玄心中受用,轻扬下巴有些骄傲,

    “府里就那些事,没什么可忙的,有母亲帮着,我再看着她些。你抽些功夫过问重要的就行。你很聪明,什么事重要,你一定知道。”

    玉婉心领神会,大夫人干活,楚瑾玄监工。

    自己抓大放小。

    不错的主意。

    “况且开始忙碌,等你学有所成,得心应手,熟稔起来便都好了。”

    楚瑾玄鼓励着玉婉,朝姜医祖的方向努努嘴。

    姜院首跪地请求,

    “陛下,济世堂有济世堂的规矩,行医治病关乎人命。即便郡主千金之躯,不能通过济世堂的考核也无法成为一名真正的医师。

    为了郡主的学业,微臣请郡主做个决断。

    学医和成亲,二者只能选其一。如果郡主要来我姜家学医,则与楚世子的婚事要延期三年。不知郡主可愿意?”

    楚瑾玄瞬间落了脸。

    他二月初六大婚,谁都拦不得。

    姜院首心中得意,

    “郡主,想做好一件事,必须心无外物。如果你连儿女情长都无法放弃,敢问你如何能一心专研医术。既然做不到,莫不如不要开始。”

    听着天天在理。

    玉婉双眉紧蹙,

    “姜院首说得有道理。”

    她站起身走到姜医祖身前跪下,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姜医祖突得捂住心口喘不过气。

    一时恍惚,双眸湿润,耳边回荡着女子坚定而决绝的誓言,

    “玉敏发誓,此生不嫁,一生专研医术,定不负师父教诲,请您收我为徒。”

    时光恍如隔世。

    玉婉接过小太监递来的茶盏,呈给姜医祖,

    “师父,请喝茶。徒儿二月初六大婚,请您来喝喜酒,您一定要赏脸光临定国公府,给我包个大红包才行。”

    玉婉笑眯眯,

    “徒儿在京都有几处宅子,师父不嫌弃可以随便住,换着住。徒儿打算将程太傅府东侧,开采出来种药材,届时请师父去指点一二。如果可行,徒儿想建个药庐,在京都最繁华的朱雀大街闹中取静,为师父这等世外高人偷得半日浮闲。”

    “嗯!”

    姜医祖呼出口气,

    “嗯!嗯!好!财大气粗,有银子真好。师父没白收你,好呀。”

    他抿了口茶,鼻中酸涩,

    “真好喝,徒儿的茶就是好喝。”

    玉婉狗腿,跪在地上攥着小拳头敲老头的膝盖,

    “还是师父的舌头灵,不愧为当世高人。”

    师徒俩一唱一和,互相吹捧。

    大家松了口气,但也不奇怪,在座之人多数都了解玉婉秉性。

    脸皮厚,既要又要。

    不是她的,她都玩赖霸占。

    让她选?

    全部霸占!

    玉婉奉承完师父,不忘感恩皇上。

    “皇伯伯,待我给玉家光宗耀祖,你瞧好吧。”

    “咚咚咚”三个响头,诚意十足。

    皇上倍感欣慰。

    成不成再议,口号响亮,听得舒坦。

    至于,玉婉如何挤出时间学医,又如何平衡国公府的诸事,皇上不想为她操心。

    只说了句,

    “以后当勤勉。”

    玉婉喜滋滋站起身,朝父亲玉林峰眨眨眼,向长乐公主和许睿拱拱手。

    可惜哥哥程知意中途离开,没有见证到这个历史性时刻,玉婉替他惋惜。

    玉婉坐回楚瑾玄身旁奸笑,

    “世子爷,吓坏了吧,是不是肝颤?害怕了,是不是?”

    小爪子偷偷摸摸在案桌底下拉住楚瑾玄的手,挠他手心。

    楚瑾玄小声嘀咕装委屈,

    “吓得我胸口疼。”

    柔柔弱弱惹人怜惜。

    玉婉谄媚瞥了他一眼,嘎巴嘴摆口型,“回去给你治。”

    二人相视而笑。

    楚瑾玄紧握住玉婉的手,遮在衣袖中。

    姜院首立在大殿之上,混沌的双眸散发着阴鸷与狠毒。

    他本就恨玉婉。

    玉婉竟然将他晾在一旁,全当空气一般不放在眼里,他更加恼怒。

    “皇上,不是微臣故意为难郡主,而是济世堂课业繁重,女子成婚相夫教子,何来功夫学习医术?”

    皇上心中不悦。

    玉婉学得如何他不在意。

    玉婉是玉家后人。

    皇上想借玉婉学医,让世人皆知母亲玉敏妙手仁心,可敬可爱,先帝对其爱重。

    这才是皇上的初衷。

    皇上冷笑,

    “玉婉聪慧,定会安排妥当。”

    玉婉起身笑看姜院首,

    “请问姜院首可有儿孙?姜院首身兼数职,诸事繁忙,都不曾耽误传宗接代。我身为郡主,奴婢仆从无数,为何没有功夫学医?况且,我又不去济世堂上学,何来分身乏术之说?”

    玉婉深知,她的师父是姜医祖姜一珍。

    她去济世堂从头学起,算怎么回事!

    姜院首当她是个棒槌,可以随意糊弄,简直痴人说梦。

    姜院首有些慌乱,不入济世堂,他如何拿捏玉婉。

    姜家医术不外传。

    济世堂是他毕生心血,他绝不允许有人撼动丝毫。

    玉敏不可以!

    玉婉个毛丫头更是绝不可能。

    “不经过济世堂的考核,你无法成为一名医师!”

    玉婉大笑。

    她心中心酸,想到玉敏更觉万分怜惜。

    自己是皇上的外甥女,既是郡主,又是世子夫人,身后有皇上,有国公府撑腰,想学个医尚且困难重重。

    初到京都的玉敏会何等艰难,玉婉不敢想。

    “我朝法度规定女子不能为官。太医乃正七品以上官职,医女只能行照料看顾之责,不能行医为官。请问姜院首,我一个女人,我不能做官,不能做太医,我考医师,做什么?我图什么?我连一个奔头都没有,我考医师干什么!”

    玉婉笑中带泪。

    这世道,条条框框只能困住君子。

    很可惜,她是个无赖混蛋。

    “不做医师就不可以学医术了吗?我学了,我可以著书立说,传承下去,也是美事一桩。”

    姜院首眼前一黑,玉婉说得对!

    届时姜家医术必定流传开来,人人可用,姜家地位必定动摇。

    “姜院首,我要学医不是为了做太医,为了升官,不会威胁到太医院里任何一个人。相反,我愿意同太医院里的诸位太医一同进步,分享所学。师父,您意下如何?”

    姜医祖睡着了,鼾声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