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看着报告,又看看焦急的老人和脸色苍白的余智伟,惊叹道。

    “真是万幸!从x光结果看,脊椎没有骨折移位,内脏也没有明显破裂出血的迹象!只有严重的软组织挫伤和皮下大面积血肿。生命体征现在非常平稳!”

    他顿了顿,继续补充:“不过,撞击点集中,当时情况确实凶险,这瘀伤也够他受的。需要住院观察几天,静养,活血化瘀,防止感染。”

    “真的?!没…没大事?!”

    余谋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个伤口他也看了,还以为伤到内脏了!

    还好!

    巨大的狂喜瞬间冲垮了他紧绷的神经。

    腿一软,差点栽倒,被旁边的余智伟眼疾手快地扶住。

    “爸!爸您撑住!”

    余智伟的声音也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扶着父亲,自己却感觉全身力气都被抽空了,只剩下后怕和…一丝难以置信的侥幸。

    没事?

    那么重的伤…竟然没事?!

    俞宛儿暗中松了口气。

    她适时地表现出惊喜和担忧交织的样子:“医生,真的吗?太好了!谢谢您!我爸他现在…”

    “病人意识清醒,精神还可以,就是疼得厉害,需要静养。”

    医生对俞宛儿说,然后转向余谋友父子,“你们家属可以去办住院手续了,病人马上转到骨科病房观察。”

    “好!好!我马上去办!最好的病房!最好的药!”

    余智伟迭声应着,扶着父亲的手都在抖,巨大的压力卸下,让他眼眶发酸。

    “我…我去看看他!让我看看他!”

    余谋友挣脱儿子的搀扶,踉跄着就要往急诊室里冲。

    狂喜过后,便是失而复得的激动!

    他必须亲眼确认!

    护士正好推着移动病床出来。

    俞建平趴在上面,脸色依旧苍白,额头有冷汗。

    “建平……”

    余谋友扑到床边,看着侄子背上那大片狰狞伤口,刚止住的眼泪又涌了上来。

    他颤抖着手,想碰又不敢碰,声音哽咽破碎,“孩子…你…你受苦了…都怪我…都怪我们…”

    俞宛儿走到病床另一边,静静看着,没有掺和父亲的抉择。

    气氛压抑。

    俞建平眼神清明了许多。

    看到堵在门口的余谋友和余智伟的眼神复杂。

    刚刚那个称呼他也听见了,只不过当时来不及说什么就被医生带去治疗。

    一个模糊又惊心的念头冒了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打破了沉默,声音沙哑但平稳了许多:“老先生…刚才…您说…‘侄子’?是什么意思?”

    终于问出来了!

    余谋友身体猛地一颤,积攒的情绪瞬间决堤。

    他再也忍不住,老泪纵横,颤抖着伸出手,想握住俞建平放在床边的手,又怕唐突,最终只轻轻搭在床沿。

    “孩子……建平……”

    他的声音哽咽得厉害,“我……我是余谋友!我是你父亲余谋进的……亲大哥!你的……大伯啊!”

    轰——!

    俞建平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

    虽然隐隐有预感,但亲耳听到这斩钉截铁的身份确认,巨大的冲击还是让他瞬间失语,浑身僵硬!

    余谋进?

    这就是父亲的名字吗?

    角落里,余智伟也抬起头,声音干涩地补充:“我…我是余智伟…按辈分…是你堂哥。对不起…建平…我…我差点害了你…”

    巨大的愧疚让他声音发颤。

    俞建平猛地闭上眼,胸膛剧烈起伏。

    四十年的身世之谜,在这样一个充满伤痛和意外的时刻,以如此戏剧性的方式揭开了!

    狂喜?

    心酸?

    委屈?

    愤怒?

    种种情绪如同沸腾的岩浆在他胸腔里冲撞。

    让他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有眼角无法控制地滑下滚烫的泪水。

    俞宛儿默默握住父亲的手,无声地传递着力量和支持。

    余谋友看着侄子痛苦复杂的反应,心如刀绞。

    他抹了把泪,急切地追问,带着一丝卑微的希冀:“孩子…这些年…你…你是怎么过来的?收养你的那家人…他们…他们待你可好?有没有告诉你…你父母的事?”

    他问的是“待你可好”,潜意识里还希望对方是忠仆之后,善待了恩主的遗孤。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俞建平记忆深处的闸门!

    四十年!

    整整四十年被蒙蔽、被奴役、被榨取的岁月!

    顶着“养子”的名头,承受着“血恩”的精神枷锁。

    像牲口一样劳作,看着自己的骨肉被苛待。

    所有的付出被视为理所当然……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那个他曾经愚孝了一辈子的“养父”!

    就连这次的无妄之灾也拜养父母所辞!

    “不好!”

    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两个字,“俞有田?他算哪门子收养!”

    “俞有田?!”

    余谋友失声惊呼!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炸响!

    “俞有田?!你是说…你的养父…是俞忠的儿子,俞有田?!”

    余谋友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俞忠!

    那个他父亲无比信任、托付了幼子和家财的忠仆!

    他的儿子?!

    “是!”

    俞建平的声音因激动而发抖,每一个字都浸透了血泪,“就是他!俞忠的儿子!俞有田!”

    “这…这怎么可能?!”

    余谋友霍然站起,身体晃了晃,被余智伟一把扶住。

    他脸上血色尽褪,眼神从震惊迅速转为惊怒,“俞忠…他…他临死前…没有交代?俞有田…他没有好好待你?!他…他竟敢?!”

    俞建平惨笑一声,带着无尽的悲凉:“交代?俞忠死时我才几岁?我只记得,俞有田夫妇,用‘割血救命’的谎言,让我背了四十年的债!把我当牛马使唤!

    榨干我每一分力气!侵占我父亲留下的财物!让我妻儿跟着受苦!直到…直到不久前,谎言才被戳穿!我们…才和他们彻底断了亲!”

    “畜生!!”

    余谋友再也控制不住,发出一声悲愤至极的怒吼!

    身体剧烈摇晃,眼前阵阵发黑!

    他万万没想到,苦苦寻找的侄子,竟在自家旧仆的儿子手中,遭受了如此非人的折磨和背叛!

    这比落在陌生人手中更让他痛彻心扉!

    这是赤裸裸的恩将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