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晏的病久不见好,我还想让众僧为他诵念药师经。”皇帝捏着筷子却没动,眉间皱纹深深。

    怀晏?是丹朔郡王的名字吗?

    程念影默默听着。

    “玉容。”皇帝突然叫到侯府嫡女的名字。

    程念影立刻抬眸望去。

    “一会儿用了饭,你也一同来道场吧。你亲手为你的丈夫抄写药师经,再由金光寺的和尚们一并供到药师琉璃光如来的跟前。”

    程念影顿住。

    她的字……会露馅。

    但程念影也曾听过皇命不可违抗的话。

    她找借口推脱的那一套,在皇帝跟前肯定是行不通的。

    如何是好……

    “比起她亲手所抄,您知道我更想要什么。”傅翊苦笑。

    皇帝叹气:“是,朕知道。康王府世子十岁那年,突得惊风之症,康王夫妻在佛前日夜为他祈祷,更是手抄经书数卷,只求他平安无恙。”

    傅翊敛起苦笑,语气低沉:“厚此薄彼,我记仇至今……”

    皇帝连忙道:“哎,岂能叫记仇?不过是伤透你心。”皇帝顿了顿,立即又道:“我命人去康王府传话,为人父母者,见你久病,也该为你抄经祈福才是。”

    一直到用完饭,皇帝再没提让程念影抄经的话。

    “你就不必去道场了,我去一趟就是。”皇帝倒没什么架子。

    也或许是真喜欢着僧衣,诵佛经。

    傅翊一手按住椅子扶手,竭力要站起来,手背上的青筋都根根绽起。

    程念影扫了一眼,立即去扶他。

    皇帝皱眉:“玉容,你一定要照顾好他。”他顿了顿,“怀晏,夔州的事不能少了你……”

    皇帝话还未说完。

    傅翊突然弓着身子剧烈咳嗽了两声。

    紧跟着吐了一口血出来。

    那血溅在程念影的手臂上,灼得她眼皮跳了跳。

    “怀晏!来人!”皇帝大喝。

    郡王府上顿时兵荒马乱起来。

    护卫将傅翊扶进房,郡王府上守着的御医立刻奔了过来,而皇帝行色匆匆,反而没有多留,只再三叮嘱御医,若郡王保不住命,便要他陪葬。

    这话说得程念影一颗心也吊了起来。

    他怎么突然吐血了?

    他今日会死吗?

    程念影站在那里,没有挪步子。

    喉咙里都是血的味道。

    不过傅翊并不讨厌。

    他睡了一觉才睁开眼。

    “皇帝走了?”他问。

    “走了。”回话的却是脆生生的女声。

    傅翊转眸看过去,瞥见了支个凳子坐在床边的程念影。

    她身上还带着溅上去的血,连衣裳都未换。

    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他。

    吴巡就站在床尾,终于按不住道:“主子,郡王妃一定要留在这里守着您。”

    尽管他极度克制,但还是有些咬牙切齿的无奈。

    傅翊合了下眼,才又抬眸问程念影:“怕我死了?”

    程念影点头。

    “御医如何说?”

    “说你病得更重了。”程念影犹豫了下,“他会不会是个庸医?”

    傅翊一下笑出来,扯着胸口,不禁又呛咳了几声:“那是御医。”

    “不好便是不好,与他是何身份有什么干系?”

    “这话极有见地。但若御医都医不好我,岂有更好的?”

    程念影很想自己给他瞧瞧。

    但侯府嫡女不该会此道。

    “我给你扎针试试……嗯,就是我让邹妈妈从侯府取了一道古方回来,其中便提到此法,或许能救治药石罔效的人。”

    傅翊看着她:“并非是不相信娘子,而是不相信那古方。”

    程念影只能道:“好吧。”

    “陛下还叫你去抄经没有?”

    程念影突然听见这句问话,愣了下:“没有,谁还顾得上这样的事?”

    傅翊做了好事从不会藏着掖着,他道:“先前又是叫娘子为我做竹筒饭,又是为我做荷包。手上的伤还未好全。怎舍得叫你去抄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