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艰难地翻动眼皮,堪堪要窒息。
这时程念影却突然收了手,转而又架住他的手臂,带着他往上浮去。
太子无助地吐着泡泡……
她在……救我……?
终于,一声水响。
程念影带着太子同时浮出了水面。
“找到了!找到了!”护卫大大松了口气。
但气没松完:“她挟持了太子……”
程念影歪头盯着太子:“我有挟持殿下吗?”
太子接连呛咳不停,对上少女无辜得发冷的双眼。然后他抬手制止了护卫接近:“别……别过来……”
这时一阵脚步声近了。
傅诚带着下人过来了。
他沉着脸,脸色同样可怕:“快!去取竹竿来!”
程念影松开手,自己扒住池壁三两下便爬了上去。
她头上的钗饰丢了,头发尽垂于肩。
衣衫更是湿透得紧紧贴住了身躯,水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落。
被水浸过的眉眼,我见犹怜,仿佛湖妖化成。
但她的神情是那样平静……霎时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傅诚只瞥了一眼,就烫得赶紧挪开了去,随即脑仁都跟着突突跳起来:“去……去找世子妃,要一身衣裳,就说郡王妃落水了。”
竹竿先被取来,太子牢牢抓住,又踩着护卫的肩,终于是被送上了岸。
他跌坐岸边,浑身湿透,发冠也丢了,好不狼狈。
但更狼狈的是……他上衣大大敞开,露出了整片胸膛,看得傅诚眉头紧皱。
“出什么事了?”傅翊的声音跟着也响了起来。
太子捂着额头,怒极反笑。
难怪,难怪傅翊不在乎。
这郡王妃……身手好利落。武宁侯府还教这个?
“娘子!”傅翊看见了程念影。
她微微侧着身,光在她身上镀了一圈儿金,勾勒出婀娜轮廓。
傅翊眼皮一跳,起身奔走过去,将外袍脱下将她一裹,就这般抱在了怀中。
程念影挣扎了一下,抽出手臂来,反扶住了他。
傅翊动作一顿。
转眸看向其余人:“太子殿下,出了何事,该当给臣一个解释。难道康王府上也能遇刺?”
程念影想说是太子落水,我去救了他。
但想想这话又不太可信,于是算了。
太子自己总会编理由吧?
“咳咳咳咳……”太子先低头狂咳了几声,而后被如梦初醒的小太监慌慌张张扶了起来。
他道:“我见郡王妃不慎落水,便跳水相救,随后才想起自己伤了腿。好在周围还有护卫,世子来得也很是及时。”
“并无刺客。”
傅翊问:“是这样吗?”
程念影应了声“嗯”。
她极仔细地检查过了。
太子腰腹之上,皮肤光滑,没有一丝伤口。
他是真的伤了腿,因而入水便直往下坠。
他不是那个人。
这时候世子妃也赶到了,乍见堂堂太子敞着胸膛,不由轻轻惊叫一声,别开了脸。
傅诚心中暗骂,但凡有傅翊的地方,便总要闹些事出来。
“尔等还不速速为太子殿下齐整衣衫……莫要让殿下受寒。”傅诚上前一步,“烦请殿下随我去更换衣物。”
他说着,又交代妻子:“你便陪着郡王妃去沐浴更衣。”
世子妃点头,勉强压下了难看的脸色。
今日是她主办的宴会,目的未达不说,反而闹出事,还将太子牵扯进来……
她按住千头万绪,走到程念影身边:“玉容,随我走吧。”
傅翊没有放手:“我一并去。”
这般难舍难分?虽是关心则乱,但此时还抱着便有些不像样了。
世子妃动了动唇,最后却还是只得应道:“好。”
……
程念影换上了世子妃的衣裳。
世子妃的衣衫多以蓝白藕紫色为主,款式也都不扎眼。
程念影沐浴完出来,头发勉强烘了个半干,是没法子盘起来了,只能配了藕色头巾一裹。
“好了?”世子妃迎上,步子滞了滞。
那些衣裳穿在她的身上,不过是娴静得体。
穿在程念影身上,却越是天然去雕饰,方显真颜色,生拔出一分娇媚来。
世子妃心下浮动起一丝膈应,觉得这位走路也着实不小心,怎么就能摔进池子里去了?
“郡王在外久等,玉容快快出去吧。”世子妃虚扶了一把。
程念影点点头,推门出去,三两步走到了傅翊身前。
傅翊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还湿着。”
“嗯,免得叫你久等。”
“我不怕等,去烘干了再走,否则以后会生出头疾来。”傅翊收手。
其实烘头发是很无聊的。
“那郡王也进来。”这样便能说说话了。
“陪你?好。”傅翊让吴巡扶着站了起来。
世子妃站在那里,看着这样一幕,心底有些不是滋味儿。
她和丈夫一样,亦常常觉得小叔子的许多举止离经叛道,不合规矩,更不念亲情。虽常是笑模样,实则冷漠得很。
但这样一个人,在对待妻子上,便也给了同样不合规矩的宠爱。
无人知晓世子妃在想什么。
傅翊陪着进门后,似是突然好奇,问了句:“娘子,你还记得那日你赴宫宴,只太子一人没有来吗?”
“是,昭宁公主是这样说的。”程念影应了声。
她在想,现在排除了太子,那还能是谁呢?
而傅翊微微抿唇。……原来如此。
侯府女的情夫并非太子……他知道是谁了。
另一厢。
太子泡在汤桶之中,小太监紧张地检查着他身上可有添新伤,一边道:“那郡王妃也太生猛了些,怎么敢将您带下水去?”
“是啊,她怎么敢?”太子想不通。是傅翊教的?
“奴婢们当时在岸边望都望不见您的身影,可吓得不轻,还以为那郡王妃要反过来将您淹死在水里头呢。”
“她没有那个意思,她只是……解开了孤的衣衫。”
小太监一激灵:“您说什么?”
“她只是……摸了孤。她为何要摸孤?”太子想不通。
小太监完全听不懂了。
“为何?她究竟为何?”太子翻来覆去,彻彻底底地想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