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念影稍作思忖,问:“您觉得我不好?”

    人是皇帝亲手选的啊。皇帝目光闪烁,道:“是外间会传闻你善妒,说你的不好。”

    “那倒没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

    程念影还是慢吞吞的,她在一边思量一边回话,但她本就年纪不大,这般也只显得符合年纪的可爱。

    她道:“您和我都知晓郡王是一个怎样的好人,但外间一样会说他不好。可见……外人的嘴,是堵不住的。若因畏惧外人如何说,便违了本心,不好。”

    室内彻底静寂下来。

    皇帝转动佛珠的动作一点点变快。

    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终于,他收住动作,起身笑道:“对,若因畏惧外人如何说,便违了本心,不好。不好。”

    他冲程念影招了招手:“来,你过来,跟我去瞧瞧。”

    “瞧什么?”

    “府中的宫人失了体统,竟不知主仆之分,他们在受罚。你去瞧瞧,便不会再被气得哭了。”

    皇帝还没忘记交代傅翊,“怀晏,你就好生歇着吧。”

    傅翊心下暗笑,颔首倚了回去:“是。”

    程念影便跟着皇帝一步步下了楼,穿过几道门,来到了另一处院子。

    院中太监手执拂尘,涂白的脸垮着。

    没有惨叫。

    只有棍棒重重在皮肉上的动静,以及那沉闷的痛苦的哼声。

    唯一没有挨杖责的便是木荷。

    木荷跪在一旁,脸比上次见了死尸还要白。见皇帝露面,她立即叩了头:“都是奴婢的过错。”

    所有人都在挨罚,独她没有。这比她挨罚还可怕。

    除非……除非她摇身一变,成为郡王的侧室。

    但陛下会这样做吗?

    木荷小心地抬起头,掩去眼底隐约的希冀。

    “连伺候人的差事都办不好,实在叫人失望。”皇帝摇头,“既然这样粗手粗脚,都罚入浣衣局吧。”

    不可能一个不留……

    木荷念头刚动。

    就听见皇帝接着道:“木荷,也当罚。去尚食局帮工吧。”

    尚食局,自然是在宫中。

    也就是说……他们所有人,一个都不能再留在郡王府上了!

    木荷骤然受此打击,浑身颤抖。这不仅仅是意味着,她所倾慕的将离她远去。陛下这样的退步,更意味着,他们令陛下极为不满,搞砸了陛下从前的嘱托。

    回宫后……才是真正的折磨。

    不!不!!!

    木荷甚至不明白,为何这样突然地就败了。

    “陛下,府上的事务……”她颤抖着试图出声。

    皇帝扫她一眼,没有理会。

    皇帝很失望。

    他试图为她搭起阶梯,奈何她接不住。

    “见他们挨罚,害怕?不敢看?”皇帝转头问起了程念影。

    程念影的确没有看那些受罚的宫人。

    皇帝顺着她的目光,往下一瞧:“哦,在瞧我手里的佛珠呢?”

    是啊。

    程念影在看佛珠。

    她只是觉得,手持佛珠,身披僧衣的皇帝,站在这里,听着耳边不绝的杖责声,极是怪异。

    郡王府上的宫人被撤了个干净。

    外人初初听闻的时候,还以为是丹朔郡王终于失了皇帝的倚重。

    但再细细一打听,才隐约听闻,似是宫人出了乱子。

    “这郡王妃是个有手段的。”嬷嬷在康王世子妃身边,一边给她倒茶,一边说。

    世子妃问:“打听到了什么?”

    “那木荷姑娘咱们都是见过的,她倾慕丹朔郡王,明眼人都能瞧出来。那可是陛下赐的人,大家心里头都有数呢,知道她将来在丹朔郡王身边,肯定是有一席之地的。”

    “如今宫人被驱逐干净,连这木荷姑娘都没留下。哪里像是巧合?”

    世子妃甩了甩手中的帕子:“倒是我小瞧她了,想来先前那些憨话也是装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