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诚进门听见妻子与嬷嬷的议论,不由斥了一声:“妇人之见,浅薄。”
世子妃面上尴尬之色一闪而过,立即起身行礼。
嬷嬷也吓得不轻,暗骂起外头看门的下人来。
傅诚随即挥退嬷嬷,沉声道:“此事不过是一出博弈罢了。”
“博弈?”
“陛下要用傅翊,却又不能容他手中权势太盛,才以皇恩的名义,赏赐下宫人。看似是看重,实则是为监视。”
傅翊手中握的太多,身上风险也愈多。
说来,不论什么人嫁给他,都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傅诚脑中飞快地掠过程念影的影子。
他更不快地道:“这其中弯弯绕绕,归结为后宅女子争宠,实在可笑!”
世子妃面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柔声道:“嬷嬷没见过世面,自然只有说出这些浅薄话来,惹世子一笑置之了。”
“你日后也莫再同她们说这些的蠢话。”
“是。”
“也暂且不要往郡王府送请帖了。”
是要远着些吗?世子妃点点头,如释重负,正巧,她也不想再同那郡王妃打交道了。
被惦念着的程念影此时坐在正厅主位上,身边跟着震撼恍惚,还未能回过神的邹妈妈。
另一只手边,则是站着施嬷嬷。
下首立着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
再往前看,是跪了一地的下人……
“今后咱们府上的职责便暂且这样重新划分了,请郡王妃过目。”中年男子双手捧着册子近了。
程念影接过来,翻开,上面是一个个名字。
“今后府中赏罚便要主子劳心了。”男子打起笑脸。
程念影应了声:“唔。”
她不大懂这个……但权力得收着。
“都一个个过来向郡王妃请安。”男子低声道。
这便是要程念影认脸了,今后才真正知晓内院各自负责的都是什么人。
程念影撑着下巴,不知认了多久的人脸,又了解了多久的府中各色事务,一直到天色晚了,才算勉强揽下了事。
等人都散尽,邹妈妈按不住喜悦:“这才算真正掌了大权的主母呢。”
说完,她又纳闷:“只是奴婢昨日才提起那木荷,怎的今日人就没了?”
程念影没提起皇帝的问话,只道:“我去问了郡王喜不喜欢她。”
邹妈妈“哎哟”了一声:“怎么能这么问呢?”
“怎么不能?”
“那……那郡王如何说啊?可有不快?”
“没说什么,只是……兴许,不会纳妾了吧。”是吧?
邹妈妈语塞,她将程念影上下一打量。
这位着实手腕高啊!太高了啊!
……
解决了府上的事,程念影照旧往魏家去。
孟家姑娘也在,近半月不见,脸圆了一圈儿。
她们知道宫人被撤走的事,都关切了两句,得到回答后,和邹妈妈一样,亦纷纷露出了敬服的神情。
程念影不在乎这些,只问魏嫣华:“你大伯还有再来吗?”
“没有了。”
“哦,那便好。”
瞧着似乎是一切都极好。
魏嫣华的母亲蒋氏气色渐渐变好,魏嫣华也在好起来。
郡王府上的下人们对程念影愈加恭敬。
而程念影慢慢习惯了失去味觉和嗅觉。
她连着多日晨起出门在魏家练功夫,日落便回府,回府后先探望傅瑞明的伤势,然后再与傅翊一同用饭。
程念影估摸着时候差不多,在用晚膳的时候提了起来:“我想去一趟天光寺。”
“怎么想到去那里?”傅翊抬眸。
“郡王久病,我要去那里为郡王上香祈福。”
“我久居佛楼,日夜得佛祖庇佑都不见好,你去上香祈福,便能有用?”傅翊好笑地问。
程念影这人撒谎是绝不会有一丝脸红的,她正儿八经道:“我正想着呢,是不是那些佛不够灵。”
“御医你觉得是庸才,佛像你也说不灵。”傅翊抿唇笑着道:“在陛下跟前,可莫要这样说。楼中的佛像是他主持修起来的。”
“这天光寺,过去可从未传出过灵验之名。……那是魏家要送蒋氏去的地方吧?”
程念影:“嗯?郡王连这也知晓?”
“我知道的事有许多。只是没想到,你对魏家姑娘的事这样上心,怎么?还要代她一探天光寺?”
“她的大伯应当许久不曾登门了吧。”
傅翊三言两语,却展现出了他对这些事惊人的掌控力。
程念影心下微惊,但见他面无异色,半点没怀疑自己的样子。
她自如地接着道:“是,不过总怕他将来再来纠缠。”
“我早说过,魏家姑娘该好好地谢谢你。从康王府的请帖抵达时起,他们只要不是蠢货,就不会再来招惹了。至于这个日期的尽头……”
“大概是直到我死为止。”
“又或者,哪一日你不再是郡王妃了。”傅翊的目光意味深长地轻轻从程念影身上掠过。
那……就没借口去天光寺了?程念影悄悄皱眉毛。
傅翊低声问:“一定要去天光寺?”
程念影:“也不是……”
傅翊道:“过两日,我向陛下提议。”
提议什么?程念影一头雾水。
用过晚膳后的第二日,傅翊正式搬出了那座供佛的楼。
与此同时,皇帝又来到了郡王府。
“夔州一行……要委屈怀晏一同扮做僧人了。”皇帝看了看傅翊的头发。
傅翊拾起皇帝带来的僧帽,冲程念影招招手,给她扣上,随后慢条斯理地笑道:“扮小尼姑也不错。”
“你要带她?”一道声音不可置信地响起。
程念影侧目看过去,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太子。
太子与她目光一撞。
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