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陷入绝境,便是将刀架在傅翊脖子上,也总能逼问出个法子来吧?
刘大人话刚说完,就听见了“嗖嗖”的破空之声。
箭羽落地,将一切能点燃的东西点燃。
“怎么来得这样快?”刘大人脑中一嗡。
程念影这厢先瞧见了隐隐约约的火光,紧跟着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显然是奔这厢来的。
她一下就坐不住了:“我们跑吗?”
傅翊:“娘子,我恐怕跑不动。”
“我背你?”
傅翊低头笑起来:“……不成。”
对话间,已然错失了跑路的最佳良机。
程念影只能暗暗攥紧掌中的铜簪,无事,杀出去也行……
“哐当”。
门被人一脚踢开。
“请丹朔郡王随我们走一趟……咦?”来人惊奇地将手按在腰间的匕首上,“这小尼姑怎么也在这里?”
他来不及想太多,干脆挥手:“一并捆了!”
他的话音也就到这里便戛然而止。
数支箭从屋檐上飞来,将门口堵着的几人统统穿胸而过。
血飞溅出来,落到了傅翊的鞋面上。
傅翊低头看了一眼,微微皱眉。
他转头道:“现在可以走了。”
程念影微微瞪大眼:“外面是什么人?”
“虎翼军,以及忠州厢军。”
“他们……”
傅翊已然笑着接了声:“夔州有匪,他们是来剿匪的。”
“可是郡王说,陛下不希望将事闹大。”
“现在有更大的事要遮掩,只得从急从快。”
“更大的事?”
“嗯,比起一州叛乱,更大的事。”
程念影还有问题:“若是现在走出去,外头的人会识得是自己人么?”
“那便要揭兜帽了。”
原来作僧人打扮,还有这样的作用!用以分敌我的!
程念影跟着站起来,扶住傅翊的手腕,两人这才一同向外走去。
待走到门口时,傅翊顿了下,抬脚在一人身上蹭了蹭鞋面的血,然后才又跨过尸首,继续向外走去。
“死了些人,若是怕便将我抓紧些。”傅翊道。
险些忘了装样子。程念影赶紧将他抓得紧紧。
这时吴巡才从角落里钻出来,自己拍拍衣服上的灰,也跟了上去。
等程念影一行人来到前庭,皇帝已经立在了庭院中央。
黎平的尸首,连同命悬一线的黎近江都被摆在了庭中。
刘先生等人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程念影忍不住咋舌:“这才几日呢。”连一月都没到呢。
傅翊低声道:“因为你起了大作用啊,你是功臣。”
“我?”
“黎近江带你和太子入城,便省了许多功夫。”
这时候不远处的一扇门开了,有人将太子扶了出来。
太子长舒一口气:“父皇!见父皇无恙,我便放心了。”
皇帝盯着他,却没开口。
太子渐渐察觉到气氛不对:“父皇……”
皇帝终于开了口,问:“为何勾结黎平?”
太子傻了眼。
连知州府上的人都猛然抬起了头,什么?
程念影眨了眨眼,扭脸去看傅翊,想听他会不会同自己解说。
傅翊此时的脸上,带着兴味之色。
像在看一出戏。
“父皇何出此言?儿臣、儿臣怎么可能与黎平勾结?”太子脑中一片混乱,一时连辩解都无从辩起。
因为他压根不知道父皇为何怀疑他。
“黎平一直与御京的一位贵人有往来。”皇帝起了个头。
刘先生听到这话,脸色猛地变了变,随后古怪万分。
“那人不是我!”太子嘶吼一声,“怎会是我?”
皇帝挥手:“去找黎平手中的书信。”
殿前司的人应声进了书房。
太子转头看向刘大人,冲他喊:“你们知道与黎平来往那人是谁,快说!那人是谁?”
刘大人终于明白了。
原来只是御京斗争,拿夔州作战场罢了。从一开始,夔州反叛,压根就没被上头人看在眼里。
他哈哈一笑,道:“不是太子。”
“父皇听见了?”太子忙问皇帝,“不是儿臣!”
皇帝只是看着他。
太子回过味儿来:“您是不是觉得,他们越说不是我,正是在为我遮掩?”
“陛下。”此时殿前司带着个匣子出来了,匣子的锁已经被砸烂,露出里面厚厚一叠书信。
皇帝随手取了一封:“……最新的这一封,是写给黎平,告知他:皇帝、傅翊将至夔州。”
太子气得脸色发青,但又不敢在皇帝跟前发作,只能道:“您看那字,可是儿臣的?”
“不像你的字。”
太子松了口气。
“但为何写信人提到了朕,亦提到了傅翊,却独独没提你呢。”
“若是故意栽赃陷害呢?”太子猛然转头看向傅翊,“是丹朔郡王诬陷儿臣!儿臣与他向来不对付,他忧心儿臣将来继位会清算他,因而他才算计到儿臣头上来……”
皇帝将那信纸扔到他面前:“你自己看看落款。”
程念影不禁上前一步,而后看到了那个字——沭。
皇帝轻叹:“你幼年时常发惊厥,朕便为你另起了小名。借水的沉静来为你定心神。自你七岁后,此名便弃之不用。傅翊从何而知啊?”
太子梗着脖子:“儿臣不服,怎能凭此物就定罪?”
程念影这厢攥了攥手指。
沭。
与秦玉容传信的情夫,落款是这个字。那人掉下的腰牌上,亦是这个字。
但她分明已验过,太子身上无伤!
所以……
从很早以前,就有人借太子之名行事,也许为的就是今日?
程念影拽了拽傅翊的手,极小声地道:“太子会不会是被冤枉的。”
傅翊回眸,垂首贴近她耳边轻笑着问:“娘子,他先前那样欺你,撞你入水,不该死吗?”
程念影怔住。
她耳根有些烫,又莫名有些怕。
为何会怕呢?
为何会怕呢?
陷害太子的人,又并非丹朔郡王,而应该是秦玉容的那个情夫。但傅翊应当早就知道今日太子会被问罪。
可他也说了,是太子先要杀我的。
“娘子在想什么?”傅翊盯着她。
程念影犹豫道:“想起你先前同我说的,人一旦有了怀疑,那怀疑多与少都不重要了。”
傅翊笑道:“嗯,记性真好,正是如此。”
“那将来,他……会不会也像今日这样对你?”程念影很快速地朝皇帝瞧了一眼。
傅翊顿住。
半晌,他才又道:“娘子真是关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