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近江的喉骨传来一声骨折的响动。

    由命悬一线彻底变为了一个死人。

    程念影攥了攥手指,有些不自在。她也杀人,但是……但是,不大适应瞧见丹朔郡王这般模样。

    仿佛他如今的温柔皮囊底下,有一道更狰狞些的影子在往外钻。

    一时间四周安静极了。

    还是皇帝开了口:“这人是该死。”

    傅翊又浅浅行了个礼,这才带着程念影走了。

    路上,傅翊出声道:“你不必担忧,我不会疑心你的贞洁。”

    他就这样说出来了。

    程念影抿起唇角,高兴地点了下头。

    “你生得好看,本该是一桩好事,又非是你的错。他生不轨之心,便是他的罪过。”

    这时候说着这话的傅翊,便又是程念影熟悉的样子了。

    程念影重重应了声:“嗯!”以示将他的话听进去了。

    一切都是在夜间进行的。

    待到第二日太阳重新升起,夔州的百姓才发觉知州府被火烧过了,陌生的士兵将城中团团围起,冷着脸宣告,夔州知州与其子,因去年剿灭山匪,招致山匪报复身亡。

    无人提及黎平有谋反之心。

    更无人会说,太子也涉及其中。

    皇帝坐在马车里,落下车帘,叹道:“黎平死后都还能留个好名声,真是便宜他了。”

    但这是没法子的事。

    程念影都明白其中道理。

    因为这里的百姓拥戴黎平……若说他是反贼,百姓岂会信?

    而且这又会变成皇帝的坏名声吧。

    皇帝若做得好,底下人怎会想反呢?

    之后他们又在夔州停留了几日。

    程念影忍不住好奇,问傅翊:“为何还不返御京呢?”

    “为了安抚百姓。”

    如何安抚?

    程念影很快就知道了。

    士兵告诉百姓,陛下听闻黎知州身死的消息,分外痛心。陛下竟亲至此地,为黎平题碑。同时又提拔了昔日黎平的一些手下入京为官。

    如此知人善用,爱惜贤才。

    不仅如此,陛下更卷起车帘,命百姓凡有冤屈,可在御前告状,而不必受杖责。

    从来没见过皇帝长什么样的百姓,在今日见到了皇帝。

    皇帝耐心地听他们为黎知州而哭。

    他们又仰望着皇帝,听他吟诵佛经,为黎知州超度。

    他们流着泪,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就这样。

    黎知州保住了身后名。

    皇帝亦重新掌控了夔州。

    程念影静静立在傅翊的身侧,看着这一切,指尖微微发凉。

    原来贵人们……是这样杀人的。

    杀手一回只杀一两个。

    他们却能杀死一个州。

    他们终于踏上了回程的路。

    傅翊坐在皇帝的下首,程念影便紧挨傅翊而坐,对面换成了傅瑞明和殿前司的人,这驾宽阔马车上没有了太子的身影。

    马车驶出夔州主城没一会儿,有人来叩门:“陛下,人带来了。”

    紧跟着帘子掀起。

    一个身披甲胄的中年男子钻进马车,跪在了皇帝跟前:“臣魏兴见过陛下。”

    “你说你能证明太子勾结夔州?”

    “是。”魏兴又磕了个头,咬咬牙道:“不敢欺瞒陛下,臣一开始是因过被贬至青州做团练副使,后来得太子提拔,辗转至夔州做了参军。后来太子翻脸,又命黎平将臣打回原职。”

    皇帝觉得疑惑:“太子为何提拔你?又为何同你翻脸啊?”

    魏兴再磕了个头,满面羞红道:“是因……是因……”

    “因什么?武将还这般婆婆妈妈?”

    “因臣女与太子有私。”

    魏兴。先在青州任职。

    其女与太子有私……

    程念影掩去心中的惊愕。

    他是魏嫣华的父亲!

    那件事要爆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