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念影飞快地脱了外衫去扑打她身上的火苗,却不过是无用之功。
火舌很快跟着窜起来,将她的外衫一并吞吃。
程念影缩手不及,被火苗燎了过去。
“回来!”傅翊沉了脸。
但显然程念影是听不见的。
傅翊难得声音拔高,厉声道:“还不速速取水灭火?都成了木桩?”
皇帝也催促:“快去!”
禁军们顿时动了起来。
院中有接天水的大缸,他们纷纷用衣衫浸了水,赶着往门的方向冲去。
连傅翊也动了,他一边朝那边走,一边对身边的人:“取土,以土灭火。”
皇帝沉下脸,在后面喊:“怀晏!怀晏你去做什么?你又救不得火!”
有人过去将院门打开,召集着外头的人也进来救火。
一时内外都乱作了一团。
脚步声,吵嚷声夹杂一处,魏嫣华的嘶吼都几不可闻了。
程念影只觉得好热。
她被烫得皮肤发红,眼珠发疼,好像有什么从眼眶里滑出来,又迅速被蒸发成汽。
她试图脱下蒋氏身上的外衫。
但迟了。
蒋氏仍倒在那里,以一个张望的姿态看着她,脸上甚至没有什么痛苦之色。
是,早先程念影用银针连她的痛穴也短暂封住了。
程念影在跳跃的火光中与她目光相接。
她的胸腔仿佛被重重撞击而过。
酸麻冲鼻。
紧跟着她被人从后头拦腰一抱,从室内退了出来,程念影挣扎了下,却被死死扣住了小臂,紧跟着她身上又一件衣衫也被剥了下来。
水泼上来,几乎将她与身后的人同时浇湿。
“不要命了?”身后的人问。
程念影回了下头,额角撞上了对方的下巴。
她便又抬了抬眼,终于将傅翊的模样收入了眼中。
“她……”程念影刚开了个头。
傅翊抱着她又退了两步,任其他人从身边匆匆往前走去,人影参差而过,他脸上的神情也跟着变幻万千。
“烧伤的人,若救下来,也不过是在短短几日里受尽痛苦,最终皮肤溃烂而亡。你不如全她一死,从此了无痛苦。”傅翊飞快地道。
这话听在旁人耳中,只怕觉得有些没人性。
但程念影缓缓回神,她知道……郡王说的没有错。
此时吴巡冲过来,怀中兜着一个大口袋。
他将大口袋一张,泥土落下,将火苗盖住。
程念影别开脸去,几乎与傅翊依偎着倒退下了阶梯。
等重新退回院中。
皇帝几乎立刻走了过来问:“可有事?”
傅翊低头咳了两声:“无事,只呛了口烟。”
“那玉容……”
傅翊松开程念影,立刻脱了自己的外衫给她披上。
程念影低头怔怔看向魏嫣华。
魏嫣华跪伏在地上,脖颈青筋尽突,面容定格在一个极其僵硬的神情上。
程念影不知该说什么,她动了动唇,细声道:“迟了。”
魏嫣华没有说话。
殿前司的人还守在她跟前。
她只是从缝隙间伸出手,攀住了程念影的指尖,摸过她手背上被火燎伤的地方。
迟到的痛感一点点爬过程念影的皮肤,她很能忍痛,但手却本能地轻轻抽搐了下。
魏嫣华一下将手缩回去,木着脸不动了。
皇帝瞧见这一幕,眉头一皱:“玉容的手受伤了?快!去找大夫!”
“是,是。”随侍的太监连滚带爬地去找人了。
傅翊抓着程念影的手举起。
燎过的部分迅速长出了大片的水泡,部分破开,变成狰狞猩红的伤。
但程念影自己倒好像不怎么在意,她只是微微有些失神。
可她愈是自己不在意,便愈是叫旁边的人不自觉将眉头拧得愈紧。
“先取冰!”傅翊嗓音微冷。
“魏家没有,恐要去别的地方取……”禁军为难。
魏家哪有那个条件凿冰存起来呢?
吴巡奔了回来:“我去!”
魏兴这时才找回了声音:“……陛下,陛下也瞧见了,臣这个妻子,时常闹出这样的事。
“今日不过是又发了回疯。害了郡王妃不说,还险些使陛下受伤。臣的父亲先前想送她去寺庙,当真是为她着想……”
魏嫣华听着这段话,都没再愤怒地与父亲争执。
她依旧木着脸。
倒是程念影开了口:“她不是发疯。”
“郡王妃这话……”
程念影低声道:“她对我说了,她说若没有她作拖累,魏嫣华自然不会犯错。”
魏嫣华身形晃了晃。
魏兴也哑了声音,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皇帝无奈长叹一声:“爱子之心啊……”他看向魏嫣华:“你母亲这般护你,便作赎了你的过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