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生得燕颔虎颈,脸色一沉下来,便更显威严。

    “为什么扮做郡王妃?”

    “受何人指派?”

    秦玉容的冷汗几乎要从发缝间流下来。不过她很快想到了这些日子里,不论是换回来之前也好,换回来之后也好,妹妹都表现得相当镇静。

    镇静……

    先镇静下来。

    没那么可怕,没那么可怕……秦玉容在心头反复念叨了两遍。

    “我不知道梁王殿下在说什么?”秦玉容先否定。

    而后气愤道:“我原先还觉得梁王是个好人,替我拿住了刺客,却没想到今日……”

    梁王握刀的手没有松开一点。

    “否认无用,你这话说得就不大像傅翊那妻子!”

    哪里不像了!

    倒说出来,她下回必改进!

    奈何梁王话头一转,紧跟着又问:“是不是傅翊指派你前来?他不愿真正的郡王妃与刺客相见?”

    秦玉容张张嘴,未答上话呢。

    梁王又冷笑了一声:“我道今日他为何肯放郡王妃一人前来呢。”

    秦玉容气得要命。

    但又不敢应了这话,真把锅往丹朔郡王身上甩。

    她还是想着接下来要在郡王府上好好往下过的。

    “殿下这话无稽得很,快快放我离开。难道因与丹朔郡王有仇,还要妄图将我扣在这里吗?”秦玉容强撑起发怒的表情。

    “无非使了易容之法,待扒下你的脸皮,便是傅翊,也无话可说!”梁王刀尖直指秦玉容。

    吓得连叫都忘了,只赶紧蹲了下去。

    梁王冷道:“便是这都大大不同,我先前挥刀指傅翊,郡王妃可是挡在了前面,我手中刀便是将她兜帽掀起来,她也未后退半步,更无一丝慌乱。”

    妹妹……真是厉害。

    秦玉容脑中还有空迸出一句感慨。

    但跟着就不免生气,脱口而出:“你拿刀指她!”

    这话一出,秦玉容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但她实在是愤怒不已。

    这梁王也坏得很!怎有脸说丹朔郡王天生坏胚?

    秦玉容一个破罐破摔:“大不了你便杀了我!”

    梁王却反而缓缓收起了刀。

    “你与原本的郡王妃是何关系?”

    秦玉容惊异地看着他,自然不敢答。

    “听你话音,你倒很为她愤怒,可见关系匪浅。傅翊逼你来的?”梁王又问。

    秦玉容听到这里,陡然想起……是啊。

    梁王与丹朔郡王不和。

    就算梁王发现真相又如何,难道还会好心眼去提醒郡王吗?

    秦玉容心中的恐惧去了三分。

    这时梁王挥手叫来两个宫女,将秦玉容的脸仔仔细细一摸。

    “未曾易容?你们……是姐妹?”

    “都到了这个地步,何不坦言相告?傅翊逼你前来,郡王妃可知晓?你难道要看她一直被傅翊蒙蔽下去?”梁王看不惯她犹豫的模样,不耐逼问起来。

    秦玉容斟酌再三,还是没傻到将侯府换人一事说出来。

    她只是说:“她想走,走不了。”

    梁王立即屏退左右,压低声音仔细问:“难不成傅翊还将她扣起来了?”

    秦玉容含糊道:“总之有种种难处。”

    梁王沉默了一会儿,道:“有何难?我来救她。”

    傅翊这厢回府第一件事,便是去见程念影。

    路上吴巡与他低声耳语几句,交代了放秦玉容去梁王府的事。

    “属下当时都怕郡王妃坚持不肯,百般阻拦呢。”吴巡道。

    虽说是丫鬟身份。

    但他知道这才是郡王妃啊。

    跟主子睡过觉的郡王妃啊!

    “这才几日?她怎么放心得了丢下秦玉容?”傅翊语气淡淡。

    “也不知究竟是何关系,竟叫郡王妃这样操心。那武宁侯府倒束手只管等着摘果子。”

    “兴许是如民间话本一般吧……”

    “什么?”

    “什么丢失多年的女儿,找了回来。”傅翊顿了顿,“又或者,与武宁侯夫人那个妹妹是血亲。”

    吴巡一拍手掌:“是!倒忘了武宁侯夫人还有个妹妹……如此才能说得通,两个人怎能相像到如此地步。”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下人房外。

    守在外头的下人正要出声行礼,却被傅翊抬手按住。

    他缓步走近。

    隔着支起一角的窗,将屋中少女的身影收入眼底。

    如此瞧了一眼。

    他转身走了。

    吴巡大为惊讶:“属下还以为主子要进去呢……”

    傅翊:“进去作甚?好叫她又换回来的时候,故意拿话噎我,问我,与丫鬟独处一室都做了什么?”

    “这可真是、真是……”吴巡干笑一声,都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二人这厢走了。

    门内,邹妈妈却一直有留意外头的动静,见状立刻奔回到程念影身边:“郡王来过。”

    “嗯,知道了。”

    “真是吓死老奴了,实在怕哪日被郡王撞见……”

    “不会的。若当真走了霉运,哪日被撞破,便装有孕,总能拖上一拖。”

    邹妈妈噎住:“姑娘也真、真是敢想,万一……万一郡王不要这骨肉亲情呢?”

    程念影轻叹,眼底笼上淡淡阴翳,倒别有一番美。

    她道:“没法子,只好将郡王绑走了。”

    邹妈妈:“……”

    岂止敢想!简直敢想又敢做!

    不过近日来的焦躁,倒很好地抚平了。

    这“郡王妃”这里,当真是能叫人获得无形力量的。

    程念影与邹妈妈说完话,趴在了桌上。

    她现在有些想念傅翊那里的书……她还没读完呢。等改日换回去的时候,一定要先读完了,得抓紧读。

    而另一厢,吴巡猛地一拍大腿。

    不对啊!

    郡王便是三妻四妾又何妨?

    郡王妃故意倒打一耙质问起来,便任她质问不就好了!

    时辰渐晚。

    秦玉容终于回到了府中。

    面上几乎压不住的眉飞色舞。

    这于她来说,可实在是难得一见的表情……

    “这样高兴?是从那刺客口中听见了什么?”傅翊的声音不急不缓响起。

    秦玉容霎时绷紧了身躯,发现这丹朔郡王正挡在她去找妹妹的路上。

    “是,是那刺客改口了,说不是受郡王指使,我便高兴了。”秦玉容竭力让自己看起来很自然。

    “原来是这样,那便早些歇息吧。”傅翊话音落下。

    丫鬟们便上前来拥簇秦玉容往幽篁院回去。

    秦玉容开口:“我……”

    “怎么?”

    秦玉容对上他的目光。

    在黄昏的光线下,他的眼眸发亮,亮得仿佛出鞘的锋刃。

    秦玉容:“无事,无事。”

    反正明日丹朔郡王还得去上朝。

    秦玉容走了。

    “这位瞧着,心眼儿真够浅的。”吴巡摇头。

    “否则岂会受人骗?”

    “主子说的是。”

    “她出去一趟,高兴什么?”傅翊眯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