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巡到宫门口求见的时候,时辰还不算晚,皇帝都尚在处理奏折。

    老太监来到皇帝跟前,正问呢:“陛下今夜是宿在苏娘娘那里吗?老奴先行去交代宫人们准备起来。”

    皇帝从烛光下抬起头,脸上疲色难掩。

    “不去了。”他叹气,“朕老了。”

    后宫充入再多美人,于他来说,也就那么回事。

    老太监忙道:“陛下年富力壮……”

    皇帝抬手打断他:“行了,这些话朕都听得耳朵起茧子了……”

    老太监尴尬一笑。心道丹朔郡王也会说这样的话,怎么从他口中说出来就中听些?

    此时皇帝也想到了傅翊。

    “昭宁那里……还没消停?”皇帝刚问了一句。

    禁卫大步走进来,拱手禀报:“陛下,丹朔郡王派了人前来。”

    皇帝忧心道:“可是有什么急事?”

    “他说,为郡王妃求医。”

    皇帝:“……”

    这边折腾起的动静,在宫中算得上是罕见。

    第二日,昭宁公主到苏娘娘那里做客,还有其他宫妃也在。

    宫妃们说起皇帝已许久不来后宫,昭宁公主正觉尴尬,要避开的时候。

    苏娘娘却开口提起了傅翊:“只是昨日陛下为丹朔郡王的事牵绊住了脚步,方才没有来我这里。”

    昭宁公主坐回去。

    其他人已经好奇地开口问了:“那丹朔郡王难不成又病重了?”

    “哪里呢。”苏娘娘一甩帕子,“从前郡王的病久不见好,也没见他派人这样跑一趟。如今却是为了郡王妃……”

    “郡王妃怎么?”

    “说是手伤了,一直不好。这才夜叩宫门,求陛下再赐御医。”

    宫妃们听得哑了一瞬。

    这时候苏娘娘怒斥了一声:“你这蠢才,烫着本宫了!”

    对面的宫女立刻跪了下来。

    昭宁公主本来复杂的心绪,在看清那宫女面容时,霎时被按住了。

    “木荷姑娘。”昭宁公主叫了她一声。

    苏娘娘惊讶回头:“是公主认识的人?”

    “嗯。木荷姑娘怎么……落得这个下场?”昭宁公主看向她。

    彼时郡王府上。

    按惯例,程念影该去秦玉容那里了。

    但程念影才刚起身,就听见有人推门进来了。

    “邹妈妈?”她喊了一声。

    来人不答,只不紧不慢地走到她床边。

    是傅翊。

    程念影目光动了动:“郡王不是要去上朝……么……唔。”

    傅翊掀起衣袖摸到她的手腕处,将她整个人按倒回床榻上,垂眸淡声道:“今日已向陛下告假。”

    “我放心不下你。”

    随着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傅翊已然覆身上来,将程念影箍得紧紧。

    程念影抿了下唇,憋出声音:“这是……”

    “白/日/宣/淫。”傅翊语气从容依旧地接声。

    程念影微微瞪圆了眼。

    丹朔郡王从前在她心中,其实都是谢庭兰玉般的存在。哪怕后来对他心有怀疑。

    而眼下这样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

    程念影指尖麻了麻,脖颈跟着绷紧、发热。

    仿佛亵渎了神佛。

    不。

    分明是他自己撕下了衣冠楚楚的皮囊。

    程念影尝试挣扎了一下,转瞬便手腕一紧,她艰难地扭脸望去,只见傅翊用挂床帐的带子,去了金钩,就这样将她一绑。

    “别动。”傅翊低声道。

    那声音也并不温柔。

    甚至有些冷淡。

    程念影蜷紧手指。

    知道今日肯定是跑不掉的。

    又不能和傅翊打起来……

    “看着我。”傅翊将她的脸扳正。

    程念影与他的目光相接上,紧跟着一声闷哼,二人契连无间。

    但彼此仍是看不破彼此眼底铸起的厚厚冰层。

    那警惕,那算计,都隐入了恍惚的破碎的光中。

    程念影不自觉地将傅翊的胳膊抓得紧紧,指甲都深深掐入了肉里。

    比圆房时要粗暴些。

    甚至连衣衫都未完全褪去。

    如此不知几多时。

    程念影的衣裙湿透。

    第一声叩门声将她惊醒。

    “郡王妃?”是施嬷嬷的声音。

    程念影睁开眼,一翻身,却又被傅翊压住。

    “还不急。”傅翊的声音喑哑,却是对着门外的施嬷嬷说的。

    也不知施嬷嬷有没有听清,但那脚步声的确是远了。

    程念影想推开傅翊,却发现手还绑着。

    她的眉眼被汗水浸过,这会儿在淡淡的光下也显得有些冷了。

    “郡王明日也不上朝么?”

    “明日是明日的事。”

    程念影腹中都忍不住响起了饥鸣声。

    但这回傅翊置若罔闻一般,仍只管将她箍紧了。

    不过拒了几回,至于这样待她么。程念影胸中气闷。但嘴上还是咬死了,一声都没吭。

    如此连白日黑夜都有些分不清,颠倒折腾到再醒来。

    耳边响起了水声。

    是下人们送水进来了。

    程念影猛地坐起,手上一拉,没拉动。

    傅翊披着衣衫走过来坐下,给她解了带子。

    因为这回实在不如先前温柔,程念影将手抽回来一瞧,纵使有丝绸垫着,也还是磨得紫红了一大片。

    按从前,傅翊多半要说,“怪我”“是我之过”的话。

    但今日他什么也没说,只一言不发从丫鬟手中接过了药膏,给她手腕涂了涂。

    而后施嬷嬷端了药碗进来。

    “这是新来的御医熬制的,给郡王妃养身子的。”

    程念影眼皮都没眨一下,喝了。

    傅翊这才道:“我知你嫌我在此,你睡不安宁。你歇着吧。”

    他走了。

    程念影胸口发闷,但也来不及思考更多,丫鬟扶着她去沐浴,她在浴桶里就睡着了。

    这觉睡到翌日,也还不觉解乏。

    程念影中途起来吃了些食物,便又接着睡去了。

    傅翊似是得到了满足,也没再来找她。

    程念影便想去找秦玉容。

    但起身没走两步,又觉得累,只好坐了回去。

    “郡王妃还是好好歇着吧,御医都说了,气血不足得厉害,得养呢。”施嬷嬷心疼地扶住她。

    不过是被狠狠睡了一场,她身体岂有这样糟的时候?

    程念影心头起了怀疑。

    她嘴上答应着施嬷嬷,待屏退旁人后,终于是翻出了那颗药丸。

    那颗从紫竹那里拿的药丸。

    她虽不能依赖这东西一辈子,但眼下已经到了不得不用的时刻。

    程念影将药丸吞了。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过去……

    下人们走过的脚步声重新变得格外清晰,连带着细细的私语都不容错过。她亦嗅见了淡淡药香。

    程念影翻身来到香炉旁,揭开盖子,里头的气味便愈浓地钻入鼻间。

    只是常见的安神香……

    没有错。

    程念影不禁轻轻皱眉。

    而后将盖子合上,重新站起来,她已精神了许多。那药力正在源源不断挥发呢。

    她回头看了一眼桌案的书……这会儿看它都不香了。

    “郡王妃。”施嬷嬷这时候又走进来,手中端着药碗。

    而她身后跟着几个丫鬟,手中皆托着漆盘,漆盘中却是服饰、头面等物。

    “先请郡王妃喝了药,再试一试这身礼服。”

    “礼服?”

    “嗯,今日陛下下旨,要为皇后娘娘举宴庆贺生辰。”

    到那日,便不得不带她出府。秦玉容便是因为这样才不怕了。

    程念影目光微动,心头很快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