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女”这个人,在皇帝口中,好像根本就不算是个人。
母亲的算盘落空了。
落空了……
秦玉容的表情难掩失魂落魄。
邹妈妈这时候狠狠掐了她一把,实在恨铁不成钢!怎么还是遇事就怕呢?
“父皇……”这时昭宁公主也走了出来,朝皇帝福了福身。
皇帝冷淡道:“好了,都先过去吧,皇后近日身体不好,莫要再让她伤神。”
昭宁公主看了一眼傅翊的背影,随即将头埋得更低:“是。”
就这样在一片怪异紧绷的气氛之中,他们回到了举宴的大殿中。
秦玉容仍被安置在傅翊身边。
她心乱如麻,不知道回府后等着她的是什么……
没用了,死无对证、死不承认都没用了,一切都没用了。
她听见皇帝提到梁王,才明白过来——原来从她接受梁王的帮助开始,就注定完蛋了。
皇帝不会容忍有这样一个人,“带坏”了自己的儿子。
……
宫宴到底是结束了。
“主子?”吴巡小心地推了一把傅翊的手臂。
他惊异地发现,主子竟然在走神。
傅翊抬手捏了捏鼻梁:“回府,去把周云芙带上。”
秦玉容乍然听见朋友的名字,心头更是惊骇。叫她做什么?
丹朔郡王显然是不会为她解释的。
待她被邹妈妈扶起,傅翊都已然走远了。其他府上的女眷都禁不住投来诧异的一眼。
暗自嘀咕:“郡王也没有多喜欢这个郡王妃啊……”
秦玉容顿时狼狈地加快了步子。
……
一路无话回到郡王府上。
傅翊头也不回地吩咐了一句:“闭门。”
吴巡小心地看了一眼他的神情。别的分辨不出来,但心情应当是极差的。
“把人都带过来。”
“是!”
傅翊的确是走了一晚上的神。
她是怎么跑掉的,如何蒙蔽了他的,她要跑去哪里,她可有想过走后他会如何对武宁侯府……念头密密麻麻,将脑海塞得不透风。
他按下去一个,便又浮起来一个新的。
按下去一个,又浮起来一个。
他抬手按住额角:“将御医也叫过来吧。”
吴巡惊愕抬头,望向他那张看起来还平静如水的脸。
傅翊平静道:“我有些头疼。”
楚珍这日也不怎么好过,她提心吊胆了很久,用晚饭时都没什么胃口。
郡王府下人关心地问她:“可是不合口味?”
楚珍便尝试着说:“是有些不大适应,正欲同郡王说呢,我还是回侯府待些日子……”
下人满口道:“那郡王妃怎么舍得呢?”
楚珍就只好不提这话。
她现在觉得,她当时就不该主动登门来催促……她该相信那小丫头的。
楚珍疲惫地叹着气,下人过来了:“侯夫人,郡王妃要见你。”
楚珍看了看下人的脸色,不见异样。那想来……混过这一关了?
“好,我这就过去。”楚珍起身。
那小丫头应该也跑得足够远了吧?
陈留城,平安客栈。
“住店。”少女的声音从兜帽下响起。
掌柜抬头,朝她看了一眼,却看不清面容。但见她身形窈窕,气质独特,不由语气轻了轻:“女客独自一人?”
“嗯。”
“可有公凭?知道什么是公凭吧?”
先帝时对待百姓出行的制度都还极为宽松。
“自丹朔郡王上奏当今圣上后,御京便有了严令,住店须查公凭。若没有,那可就……”掌柜意有所指地搓了搓手指。
“我有。”少女伸出一截白皙手腕,将一纸公文摆在掌柜跟前。
掌柜颇为可惜地拿起那纸公文检验一番,然后还给了少女。
少女却问:“丹朔郡王何时上奏的陛下?”
掌柜愣了下,道:“几年前吧。”
少女主动搭话,掌柜还是很受用的,还多说了几句:“听说那时丹朔郡王为查清隐匿的土地和人口,便奏请了皇帝完善户籍制度。这公凭,也是因此而延伸出来的。……为此,说是京中的贵人们还与丹朔郡王结下了仇呢。”
“为何结仇?”
“自是因为那些权贵富户,最爱隐匿土地和人口了,能免去不少税收呢!倒是咱们这些百姓,一个个老实得紧……唉……”
掌柜还叹上气了。
“我要一间下字房。”少女开口打断。
掌柜惊诧。
小姑娘家家,岂能受得了那下字房?
“何不住上字房呢?”
“没钱。”
“……”掌柜噎了噎,再度暗示她,“我可以帮帮你……”
“不必。”
掌柜也不敢真对她如何,只能收了心,取下一枚钥匙来递给她。
将铜钱一放,少女便拿着钥匙和公凭转身走了。
来到下字房,她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姣好的脸。
正是程念影。
她屈指摩挲着公凭上的新名字——江禾。
这是一个经得起查证的名字。
她慢慢笑了。
这便是她郡王府一行最大的收获了。
她小心地将公凭与户帖放在一处。
然后表情又微微垮了垮。
她先前做杀手的时候住不了店,常常都住在破庙里,田野里……原来都怪傅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