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字房的确不大好,挨着后院儿,能嗅到厨房飘来的油烟气,还有家畜的味道。

    床铺也硬,被子摸上去冷冰冰的,但室内能烧炉子,烘一烘便好了。

    是远远不如郡王府,但又比田野间、破庙中好了不少呢!

    总之,她是不愿意多花钱去换上字房的!

    程念影烧上炉子,又打水洗漱完,便躺在了床上。

    嗯……是有些冷……

    她干脆爬起来,将炉子烧更旺些。

    彼时郡王府仍灯火通明。

    楚珍一脚跨进门,先看见了傅翊的身影。没法子,丹朔郡王不管是混在人群中,还是置身何方,他总是扎眼那一个。

    楚珍不由得顿了顿:“郡王也在……”

    她一转脸,见御医在一旁奋笔疾书写方子,当即先本能地关怀了一句:“郡王身体不适?”

    “娘……”秦玉容僵坐在那里,赶紧喊了一声。

    只听她语气,楚珍就知道不好!

    怎么还是那么稳不住?

    连装傻也不会?

    楚珍先定了定心神:“既然郡王也在,我就先不打搅你们二人了。”

    “这么急?”傅翊掀了掀眼皮,“楚夫人不想一起听听?”

    “听什么?”

    吴巡站在门口拍了拍手,这时候有个年轻女子被护卫带进了门。

    不是周云芙是谁?

    周云芙表情放松,嘴上还笑道:“倒是我误会郡王了,郡王原来是想在郡王府上见我?”

    她话音刚落,就看见了满屋子的人。

    很显然,丹朔郡王并不是想和她私下发生点什么。

    “你先前怎么对我说的,现下再说一遍。”傅翊淡淡道。

    周云芙尴尬一笑:“我,这……”

    告状当然是要背着人告啊!当面那不是缺心眼儿吗?

    楚珍倒松了口气。原来不是为换人的事啊……周云芙能知道些什么?

    她插声道:“不知她都与郡王说了什么,还请郡王明辨。”

    周云芙听见这话,反倒被提醒了。是啊,她若不说,就成了她蓄意陷害。

    她赶紧道:“就算当着侯夫人的面我也敢说。玉容她嫁入郡王府前,与人有私!”

    秦玉容脑中嗡一声响。

    虽然早有预料,但这一刻真正到来,还是叫她浑身难受,无地自容。

    楚珍回头喝道:“胡说八道,可有证据?”

    周云芙赶紧举手发誓:“我若说谎,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楚珍脑中咚咚地响,呼吸都顺不上劲儿,只赶紧反驳:“发誓便算证据了么?”

    “秦玉容自己亲口对我们说的,不止我知道此事,咱们一起玩的另外两家姑娘也知道!怎么?难道这么多人都要害你家玉容吗?”周云芙冷笑。

    她曾以为自己能攀上贵人,结果破灭了。

    现在哪里能见得秦玉容过好日子?

    楚珍气急:“胡说,胡说……”

    这一刻,她心中是真恨自己的女儿。

    而秦玉容遭受此冲击,更加失魂落魄。

    先前妹妹说她的朋友不大好……果真如此。

    “楚夫人不是也曾慌忙审问府里的丫鬟吗?”傅翊开口。

    听见这句话,楚珍手脚都凉了。

    他怎么知道?

    那他究竟知道了多少?

    “楚夫人从秦玉容口中听见情夫乃是皇帝之子,便高兴得忘了再问那外男是如何进后院的?”傅翊接着问。

    楚珍动了动唇,寒意爬满她的背脊,令她一时什么声音都吐不出来。

    秦玉容这厢将她的模样收入眼底,……原来母亲在这样的时候也是说不出话来的。

    “行事必留痕迹,武宁侯府是蠢到何等地步,才以为能瞒得过我?”

    这话便已是直截了当地不留情面了。

    楚珍不仅说不出话,这下还觉得自己有些站不住。

    “我来告诉你吧。那个男人是被秦玉翎带回府的。”

    楚珍死死咬住了牙。

    原来是这么回事!

    “侯府破落,秦玉翎又不喜诗文,在外实在没什么人瞧得上他。这时有人要与他做朋友,他便高高兴兴带回了府。”

    傅翊顿了顿,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蠢货。”

    秦玉容在一边发起抖。

    丹朔郡王……从来就看不上侯府。

    从来都是!

    “怎么?连求饶的话都不知道该如何说了?”傅翊起身缓缓走近。

    楚珍脑中混乱一片。

    不!不!还是不能认!坚决不能认!

    “郡王……”她哑着嗓子出声,“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傅翊顿住脚步,居高临下:“求饶的话不会说,连跪也不会吗?”

    这时候护卫闻声而动,按住楚珍的肩膀,将她猛地往地上一扣,楚珍连挣扎都来不及,人已经跪到了地上。

    “郡王不能如此对我!我身上也是有品阶的!”

    傅翊:“好啊,那你去同陛下告我一状。”

    她连皇帝的面都见不着,告什么告?楚珍哑了声音。

    傅翊缓缓转身:“还有这位……”

    他话音未落,秦玉容亦被人从位置上拉了下来,今日盛装所戴的头冠都滚了下来。

    周云芙看得心跳怦怦,又害怕,又觉得刺激快意。

    好狼狈啊!武宁侯府好狼狈啊哈哈!

    便是侯夫人在丹朔郡王跟前,也屁都不算!

    “你另外几个儿子如今在做什么?”傅翊突地问起楚珍。

    楚珍一颤。

    “郡王什么意思?不仅要冤枉玉容,还要……”

    楚珍的声音再度戛然而止。

    只见傅翊随手抽出了护卫腰间的佩刀,往楚珍颈间一送,随即来回把玩起刀柄。

    那冰凉的刀锋就贴着楚珍颈间的皮肤转来转去。

    楚珍再也控制不住,剧烈颤抖了起来。

    傅翊道:“问你话,便要答。”

    “他们……他们在登州侍奉祖父母。”

    “你们侯府怎的这么爱说谎话?我看不是有一个回了京吗?”

    他一直监视着侯府!楚珍的瞳孔瞬间因为惊恐而放大。

    “愚弄到郡王府头上,自然不能半点代价没有,楚夫人以为呢?”

    “就先从楚夫人的长子开始,如何?”

    吴巡都忍不住在旁边悄悄吐了口气。

    主子是真的气狠了。

    楚珍彻底崩溃,她朝傅翊磕头:“请郡王高抬贵手……”

    傅翊:“我已是高抬贵手了,我会留着秦玉容,亦留着你,你们便能好好看着侯府接下来会如何。”

    楚珍终于知道了,为何外间的王公贵族提起傅翊,有时怕多过敬。

    他没有一点像表现出来的那样脾气好。

    可他为什么不问换新娘一事呢?

    他问啊!

    问啊!

    她可以拿下落来做交换,对,做交换。那是唯一救侯府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