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念影拉住手中这个叫“胡爷”的人的头发,再用力一扯,将人的整个脑袋都抬起来,紧跟着屈指成拳,就那样生得极秀丽的手……“啪”,揍在胡爷的颈侧。
一声骨折响。
胡爷软绵绵倒了下去。
“看着他。”
程念影松了手,还蹭了两下手指间扒紧的头发。
书童如梦初醒,赶紧抱着长凳冲上去,将这个胡爷给压在了长凳底下。
差吏看得微微傻住,这时候也才重新反应过来:“你……你竟然敢、敢动手殴打朝廷命官!”
程念影纠正他:“不是的,是做人质。”
差吏们气急朝她冲上来。
程念影亦迎上去。
殷恒见她裙摆飞扬,连发带都跟着飞起来,光点落在她侧脸上,既有少女的娇憨天真,又有种兽类般天生的锐利冷酷。
实在叫人有些移不开眼。
没有远距离的武器,近身就像是摆在程念影面前的一盘菜。殷恒看着她轻而易举地抽走了差吏手中的刀……
殷恒这下觉得八十两是真的给少了。
一百六十两都不显多。
傅翊彼时坐在庭院中,跟前伶人涂脂抹粉,正在演一出戏。周遭围坐了一圈儿的人。
这里却不是郡王府,而是康王府。
康王妃僵着脸坐在主位,一点也不痛快,有傅翊在旁边,她觉得自己头风病都像是又要犯了。
“郡王。”一旁做太监打扮的人,弯腰给傅翊倒水,低声问:“郡王可有相中的人?”
傅翊没有答这话。
反问起这小太监:“听闻梁王殿下要离京去平乱了?”
小太监停住,然后才小心点头:“是。”
然后他不得不又问了一遍:“郡王可有相中的人?纳作妾也好。”
傅翊淡淡道:“我心中还有些愁结未解。”
小太监听见这句话,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还好傅翊也没有要为难他的意思,交代他:“你就这样回禀陛下就是。”
“好、好。”小太监擦了擦头上的汗,很快退到了一旁去。
庭院中坐着的其他世家姑娘,都在悄悄看傅翊的方向。
但傅翊浑然不在意。
他脑中想的还是他那“郡王妃”身上的事。他想梁王实在蠢。这主动一伸手,反害得皇帝不得不为了安抚他,而将梁王暂且打发出京。
她就是这般,总阴差阳错地便为郡王府做了好事。
傅翊早年修过几年佛法,但其实心中并无神佛。不过这会儿倒突兀冒出个念头来——该请个大和尚掐算一番,没准儿他那“郡王妃”该与他是有缘分的。
该绑在一处。
“我们也走吧。”傅翊的声音响起。
“哎。”吴巡赶紧上手去推轮椅。
这几日傅翊对外又称病,自然少不了这东西。
这时他还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傅翊的脸色,眼下青色犹在,比起前几日却好了许多。
吴巡一下想起先前主子说的,不妨事,只是有些事未想明白。
那眼下是快想明白了么?
吴巡心头松了口气。那就最好了!
这边傅翊一走,康王妃才终于自在起来。她心下为何不喜欢傅翊便是在这里了。
哪有当娘的在亲儿子面前,这样不自在的?
她向来有什么说什么,当即捏着帕子,扭头与儿媳抱怨道:“陛下怎么突地还要给他选妾室?还这样大的阵仗。”
今日康王府上摆宴,乃是遵从御命。
偏傅翊也没多看几眼,这让康王妃更不爽,感觉做了一通白工。
世子妃得了丈夫点拨,这会儿倒明白了点,低声道:“是希望郡王早日有自己的子嗣吧。”
丹朔郡王与亲生的父母兄弟都不亲近,太过超然物外,皇帝怎能安心?
一定要有妻儿成为他的牵绊,能被掌握在手中才好。
这厢傅翊走了没多远,碰上了大哥傅诚。
傅诚神情难看,正要开口。
“怎么?你也想问我那郡王妃如何了?”傅翊先笑着出了声。
虽是笑着,但傅诚听这语气不对,一对上傅翊的目光,更像是撞入了深渊。
还有,什么叫“也”?
傅诚沉下脸:“你无端吃的什么飞醋?”
傅翊一顿。
吃醋?
傅诚接着骂他:“你真是疯子,先前分明是你自己……”
傅翊抬眸:“大哥还想再说一遍?再叫我那郡王妃听一次?”
傅诚还真左右看了看,见别无他人,才又道:“原来是记恨我此事。”
傅诚说完,又难得觉得有点快意。
傅翊其实并不记仇。
因为从来都只有他玩弄别人的。
今日记仇,原来是戳中他一回了。
但傅诚又不便真表露出高兴,只能压了脸色,道:“我与你说正事……前两日我撞见有个被追债的,断了手,哭着喊我救他,说你是他妹夫。”
“这是武宁侯府的?武宁侯府怎么一回事?怎么府上公子闹到这等地步?”
傅诚眉头越皱越紧,颇为不满地道:“你说该如何办?”
傅翊:“不必管他,随他去死。”
傅诚听得心一惊:“你……”
一时都分不清这个弟弟对郡王妃究竟是喜欢,还是不喜。
傅诚没想明白,而傅翊却已经被吴巡推着走远了。
待回到郡王府,还没进门,便见江指挥使在那里等着,遥遥一拜。
“今日怎么都好来我跟前堵我?”傅翊笑着问。
江指挥使无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还是赶紧说了正事:“先前郡王放在狱里那两人快死了。”
“谁?”傅翊稍作思考,终于想起了无关紧要的小人物,“那两个擅使箭的杀手?”
“是……什么也拷问不出来。身上的拷问伤用了药却也不见好,恐怕要不行了。此事是底下人审问功夫不行,搞砸了,我便前来向郡王通禀一声。”
傅翊那时只是借那两个杀手来逗弄郡王妃的,从未有过从他们口中拷问出什么的打算。
他道:“死了就埋了吧。”
江指挥使道了声:“郡王仁慈。”
正常都丢乱葬岗的。
傅翊正要进门,却突地脑中又飞快掠过了一点灵光。
“且慢。”
“郡王?”
「没有什么训练能叫人不怕疼,人的本能如何能违背?应当是吃了什么药吧。」
「是药,便没有一劳永逸的。我想应当是有它失效的时候,等失效后再拷问,他们便会怕疼了。」
这是当初抓到大小董时,他对着江指挥使说的话。
「娘子近来胃口不大好……」
这是他对着郡王妃说的话。
少女好像丢失了嗅觉,才胃口不好的。
「身上的拷问伤用了药却也不见好,恐怕要不行了。」
这是方才江指挥使说的。
「郡王妃的烧伤还不见好。」
这是御医说的。
“怎会有这样巧的事呢?”傅翊抿唇笑,“武宁侯府的运气真是好啊……为救急随手一抓,便抓了一条大鱼。还会咬人。”
“郡王在说什么?”江指挥使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