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恒差点被口水呛着:“这也行?”
不过很快,他就沉下神色来认真思索了一会儿。别说,好像……还真可行。
“陛下推崇佛法,和尚走到哪里,都深受尊敬。要登知军府的门,和尚该是最容易的。”殷恒缓声道。
他只是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程念影。
可她怎会知道这些?
民间虽然知道皇帝向佛,但并不会想到“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的核心在于何处,更不会想到以此来压制旁人,化此为自己手中的利剑。
她不是民间女子。
绝不会是民间女子。
殷恒还有些出神,书童却已经高兴地将刀叮里当啷收拢到一处,然后蹦回到程念影身边:“江姑娘真是聪明啊!只是不知那大和尚怎么肯听咱们的?”
程念影怪异地看他了一眼。
书童顿时觉得自己似乎问了个傻问题。
殷恒倒反应了过来,随即失笑:“文武是不和,但我殷家的名头在大和尚那里却很好用啊。”
“对对!”书童恍然。
有了解决的法子,一时主仆二人都觉得神清气爽,再看身边这位“江姑娘”,她却还是平平静静的,仿佛只是随口说了个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官驿闹了这样一场,已不适合再留。
如今既问得想知晓的东西,也该走了。
“等等。”程念影走到胡爷身边,伸手去扒他衣裳。
这动作看得殷恒差点把舌头咬了,他连忙奔过去:“姑娘这是……”
程念影回头:“你们也别闲着,将他们的身份凭据也都搜走。”
殷恒哭笑不得:“原来是为这个。”
书童听完,立马也赶到了程念影身边,三两下撸起袖子:“何须劳江姑娘来动手,这起子小事,我来做就是啦,保管搜得干干净净。”
殷恒忍不住又笑:“风水轮流转,如今也轮到他们了。”
书童两眼放光,很是起劲:“可不呢!”
这一番动作,直气得那胡爷大吼大叫,但有什么用呢?
无用。
书童这厢一搜完,立马颠颠儿地捏着走到胡爷跟前,要学他,当着面也给撕咯。
程念影喊住他:“做什么?”
胡爷松了口气,冷笑起来:“就是,怎敢毁坏此物?疯了你们!”
程念影却道:“不是素来只认公凭不认人么?留着还能用呢。”
书童:“噢!”“有道理!”他反手揣起,毫不吝啬地夸道:“江姑娘实在太聪明啦!我都没想到呢!”
那胡爷见状气得两眼一翻,差点一口气没吊上来。
殷恒也憋不住笑。
本该是险象环生走这一遭,如今竟也有得苦中作乐。
谁能想到?
他暗暗摇头,不禁又朝程念影看了一眼。
御京。
梁王最后还真将秦玉容带走了。
给出去那么多,总不能再吃亏。
“我还以为主子要留着她慢慢折磨呢。”吴巡嘀咕。
“何必脏手。”
吴巡一下想到了周云芙。
也是。
自然会吃到该吃的苦头。
“人与人是不同的。”
傅翊一边慢条斯理地说,一边把玩着手中的瓷瓶,“你要知晓,有一些人,无论在何处,都过得一团糟。便是给了泼天的富贵也接不住。于其来说,无处不磋磨。”
他顿了顿,“若还将秦玉容留在府上,哪日又想不开一根绳子上了吊,她只怕还怪是我逼的。”
这个“她”指的是谁,吴巡都不用猜。
但吴巡有些摸不清,这段话里的重点是“她”吗?
他想来想去,便只说了句:“是,怎能叫这样一个人坏了主子的名声。”
翌日傅翊便又照常去上朝。
皇帝甚为满意,觉得是自己调停起了作用,待散朝后便将傅翊召到了跟前:“如今怀晏心中的愁结该解了吧?”
“解了。”
“那便好。”皇帝微微笑道:“皇后的侄孙女昨日从歙州归来,她还未曾见过你,只听过你的盛名,对你实在好奇得紧。”
换旁人就该说,你们幼年时见过还记不记得,如此来拉一拉情谊。
奈何傅翊年幼时,康王府实在不得皇帝看重,全靠傅翊自己少年得志,后来才常出入皇宫。
皇帝接着道:“皇后自寿宴后,精神也好了许多,有心弄个宴,正叫那岑家女儿见见你。”
皇后姓岑。
是大姓。
岑家女儿,自然出身也不凡。
见傅翊半晌没接声,皇帝接着又道:“先前只怕你熬不过那一关,才为你选了武宁侯的女儿。谁知选得不好……”皇帝不自觉地顿了下。
其实也不能说选得不好,夔州一行,皇帝对其的印象并不差。也就仅止于此了。这秦玉容本身就不重要。
傅翊倒想起一件事来:“夔州时,她被黎近江请走,陛下还说要赏赐她。”
皇帝有些没明白傅翊此时提这个作甚?很快这世上便要没有秦玉容这个人了。
不过也只是个赏赐而已,皇帝怎会舍不得?他立即道:“来人,去将朕私库中那尊去岁上贡的金刚像取给郡王。”
这是赏给郡王妃吗?显然是给傅翊的。
“陛下,恕臣失礼,臣觉得陛下那里有一柄寒月刀极好。”
皇帝微微讶异地看他一眼,但还是点了头:“好,那朕便将此刀给你。”
悉数过往历史上的权臣,到后头都多是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到那时,皇帝也就实难容忍。好在而今……傅翊想要的还不算多。
傅翊拿了刀便屈身告退。
皇帝叫住他:“岑家女……”
傅翊微笑:“怎好拂了皇后的好意?”
皇帝满意,挥手让他走。
傅翊回去后,吴巡便发现主子爱把玩的除了那个瓷瓶,便又多了个寒月刀。
“主子要习刀法?”
“不习。”他停顿片刻,“有人习。”
郡王府上的人很快发现,主子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府上的人呼吸起来也都顺畅了。
蔚阳。
程念影打了个喷嚏,将飘到鼻尖的飞絮揪下来。
弄得对面的将军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程念影说的法子很有用,殷恒动身去请了歙州当地的大和尚。那歙州知军自己说不上多崇尚佛法,反正皇帝推崇,他也就礼遇大和尚。但他家中老母是真诚心礼佛。
听了什么暴毙不暴毙的话,哪里愿意耽误?
于是就有了现在站在程念影几人跟前的这位将军。
将军三十出头的年纪,五官硬朗,身上血气浓。和傅瑞明那种御京里长出的武将,浑然不同。
“我姓江。”这将军道。
书童:“哇,江姑娘,与你同姓呢。”
那将军不冷不热地道:“岂敢高攀贵人?我这江姓不入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