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了宫宴上见过的皇后。

    那时皇后还招呼她到手边坐下。

    那御京中的浮华与绮丽,此刻像蒙上了一层纱,从程念影脑中转旋而过。

    她竟突兀地想到了傅翊。

    那时她就知道,旁人待她亲切热情是因傅翊。

    殷恒还在接着说:“岑氏的老宅就在蔚阳,他们家有些旁支未到御京去,留在这样的小地方,在当地人看来,应当已是了不得的厉害人物了。”

    程念影应着声,料想殷恒多半也没法子扳倒这岑家。

    皇后的亲戚,那很厉害了。

    不如她找着人,上去两刀便解决麻烦。

    她转身便要走。

    殷恒忙问:“你去哪里?”

    “回牢里去。”

    殷恒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回牢里?”

    “嗯,等他们送我去岑家,我就能找到我丢的东西了。”

    “那怎么成?”殷恒连忙去追。

    “没什么不成。”

    程念影想了下,还顺便同他道:“他们虽将人分作本地人与外乡人。但我记得,县衙里并不能一味只启用本地人,这是皇帝定下的规矩,是不是?”

    那是傅翊说到县衙各处设置的时候,与她提起过的。

    尤其是知州、知军这样的大官儿,只得任三年,三年后还要换到别处去。

    “是……”殷恒短暂地应了声,随即笑起来,“江姑娘,尽管先前已说过好几遍,但而今还是要说。江姑娘你真是聪明!”

    “我会去翻县里的名册!”

    外乡人在此地备受欺压。

    从外地来做官的亦是如此。

    虽力微,但何尝不能团结起来?又何尝不能作为撬开此局的一条缝呢?

    程念影走了。

    江团练使听这些听得没甚趣味,也就扭头走了。

    殷恒这厢速速写完了奏疏。

    紧跟着又重新铺开两页纸,紧跟着落笔。

    书童问:“可是写给家里的?”

    殷恒犹豫片刻:“不能写给家里,他们若知晓,只管立时将我迁走,蔚阳的事还是无人管,又如何能起到磨砺作用?”

    “那……”

    “写给丹朔郡王。”

    丹朔郡王不大高兴。

    连朝臣都发现了。

    散朝后,皇帝又将他叫到跟前,笑问:“听闻那日你赴宴去得迟……”

    “不巧,犯了旧疾,便赶紧着回去喝了两碗药。”

    “犯了旧疾?”皇帝露出担忧之色,但紧跟着又一笑,“你不会是不愿去见皇后那侄孙女吧?”

    “岂会。先帝为陛下选定今日的皇后,便是言及岑氏女秀毓名门,克娴内则,丰韵无涯。而今这位岑姑娘,虽不及皇后凤仪,但也遗得一分华彩,臣岂有推拒回避之理。”

    一分。

    皇帝哽了哽。

    他道:“你知朕的用意。”

    傅翊道:“臣知。”

    “那便好……那近日怎的又不快起来?”

    打从寿宴那日的事后,皇帝仔细一回想,就见傅翊高兴了一日。就再没了。

    “府上丢了样东西。”

    “丢了便丢了吧,朕再赏赐你,便补回来了。”皇帝甚至没有问丢的什么东西。

    傅翊笑了下,笑意不抵眼底:“嗯。”

    他很快离开了皇宫,回府的路上,遇见了岑家的马车。

    岑姑娘叫人打起帘子来。

    傅翊淡淡道:“近日身上沾了些晦气,不便与岑姑娘多话。”

    连这厢的帘子都没卷起来。

    岑瑶心只能瞥见他一点隐约的轮廓,轻叹了口气,应道:“嗯。”

    皇后为她弄了个诗宴。

    诗宴上,她才见得傅翊第一面……这第一面却不大好。丹朔郡王不仅来迟了。

    他在遥遥一头落座,朝她看来时,那目光……竟像是在看一个物件。

    车轮声响起。

    岑瑶心回神,眼看着傅翊坐的马车走远。

    傅翊回到郡王府,还未进门。

    “郡王,有您的急信。从蔚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