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含糊道:“大人说你极好,以后若他做了大官,恨不能叫你做他身边的女官呢。”

    “女官?”

    “是呀。”

    程念影胸中闷闷一痛。

    她都不知晓自己这样厉害呢。

    “你明日便走吧。”

    “嗯。”书童吸了吸鼻子。

    程念影没有立刻离开县衙,而是先去了县衙停尸之地。里头叠着三口棺,一旁便是一具具平躺的尸身,以白布裹之。

    旁人畏惧的,于她来说什么也不是。

    她一面一面揭过去。

    男的,女的,年长者,年少者……共停尸一十一具。

    但这里,没有殷恒。

    程念影想起来方才忘了问,她又立即回到书童那里:“那个俘虏呢?”

    书童愣住:“我,我这两日顾不上,都忘了这人了。”

    “他先前被关在哪里?”

    “我带你去!”

    又一扇窗悄无声息地支起,程念影翻了进去。

    书童伸长脖子,小声问:“江姑娘,如何?”

    “没有人在。”程念影点起蜡烛。

    书童见状瞪大眼:“这会不会被人发现?”

    程念影无所谓地道:“反正他们也说了县衙里闹鬼不是么?”

    书童:“……有道理。”

    他连忙跟了进去。

    就是翻窗的时候不太利索,还摔了一跤。等爬起来,不由更感叹江姑娘的厉害。江姑娘早留在大人身边就好了。书童黯然低头。

    这时听见了少女的声音响起:“地上有血。”

    书童一精神:“哪里?”

    他探首去看。

    果然。

    地砖缝隙,床帐……皆是血。

    书童胸口一痛:“原来如此,定是这贼杀了大人!早知如此,就不该留他性命……”

    程念影认认真真思索片刻,道:“也未必。”

    “可这血……”

    “他一早就是来杀殷恒的,若真叫他得了手,他何必要将尸首带走?”

    “尸首?不是在停尸房中?”

    “不在那里,我去一个个瞧了。”

    书童怔住:“不在,竟不在?那这怎么一回事……”

    “此事须慢慢想。”

    “嗯。”

    “我眼下该走了。”程念影想想还是添了一句,“你回去报丧,要小心。”

    书童语气酸楚:“嗯,江姑娘,多谢你,多谢你……”

    程念影离开了县衙。

    书童自言自语:“这回路上不能再叫人骗了。”他嘀咕着,忍不住又捂脸哭起来。

    翌日天光大亮,书童背上行囊离开了县衙。

    差吏看他一眼,也并未在意。

    与此同时,江团练使一路疾行赶回到了知军处,将殷恒被“吓死”一事说了。

    知军正在饮酒,闻声道:“哦,可见此人运道不好。”

    江团练使踌躇道:“此事可须上书陛下?”

    “不过死了个小县令,岂轮到你我操心?”

    “但,但是属下看管不力……”

    知军失笑:“你这么想被治罪?”

    知军随即板起脸:“蠢!若报上去,还要将你牵扯进去,死的是文官,人家岂能不恨你?你权当没这回事,只糊弄过了我那老娘不就行了?”

    江团练使就这么被打发走了。

    想请知军再调些人手前去,更是不可能的。

    他走出去知军府,神情有些恍惚。脑中还回响起自己在那江姓少女跟前,瞧不起她的字字句句。

    但偏偏,人就是和他一个院儿死的。

    他不走这一趟也就罢了,既走了,如何能不负起责来?难道将来叫那小娘们儿指着他鼻子骂没用?

    “团练使!”门内有人追出来,将他拉住,道:“知军今日所言,知军可是为了你好。”

    江团练使木愣愣地点了下头。

    待回去,却是辗转反侧,最终还是没熬住爬了起来,去见了几个手足兄弟。

    岑家一心开始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贵客,程念影便再没见过那岑三爷。

    但她已读过了岑三爷不少的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