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看向丫鬟:“你也是,怎么不叫她穿厚些?人贵人瞧了,还当咱们岑家苛待下人。坏的是岑家的名声!”
丫鬟脸色青白:“我、我……”
都扯到岑家名声上来了,她哪里还有辩驳的余地?
只得憋憋屈屈认了:“知道了。”
小厮送完披风也就赶紧又回到了岑三爷身边去伺候。
“走吧。”丫鬟挤出声音,“你也见着了,三爷要招待贵客。”
“嗯。”
来的既然是傅翊……跑?不跑?念头从程念影脑中盘旋而过。
门内。
岑三爷拂去身上的雪,按平时便该去换一身衣裳了。但今日傅翊在跟前,他当先忍着湿意坐了下来。
“我大哥、二哥此时还在外头,不知郡王到得这样早……”
“无妨。”傅翊盯着锅中起伏的热汤看了片刻。
突地抬起头来:“方才那个丫鬟叫什么?”
“郡王……不是认错人了吗?”
傅翊抬起脸,这才透出一点处尊居显的傲慢。
“是啊,那又如何?”傅翊反问他。
岑三爷动了动唇:“似叫小禾吧。”
岑家的丫鬟这时开始置碗碟布菜,人影交错间,傅翊屈起指尖道:“我瞧中她了,劳烦三爷将她送到我房中。”
岑三爷喉间哽住。
是。这人,他本来也是要往御京送的。
但不该是傅翊这里……岑三爷扭脸看了一眼侄女。皇后可是要撮合他们二人啊!
他怎能容傅翊房中有别人?就算将来纳妾,那也是将来的事,不能是现在!
岑瑶心这时对上岑三爷的目光,笑道:“三叔,这丫头不会是你的身边人吧?”
傅翊掐住了指尖,眼底压着沉沉阴翳。
岑瑶心和岑三爷都一无所觉。
不过岑三爷立即摆了摆手:“哪里的话。便……便依郡王的意思。”
傅翊脸上的笑容这才真切了些。
他举起杯盏:“便谢过三爷了。”
“不敢当。”岑三爷连忙也举起杯。
“那便去嘱咐一声吧。”
岑三爷只好起身,将长随叫过来:“去,将小禾……带到听雪轩去。”
他一边交代,一边更觉得怪异。
郡王这般,倒好像……怕小禾跑了似的?
长随应声,赶紧小跑着出了门。
岑三爷这头眯了眯眼,稍稍一思量,再斟酒敬傅翊。
岑瑶心见状插声:“三叔,一味饮酒恐引得腹痛。”
“是、是,倒是我疏漏了,郡王还是先请用些菜吧。”岑三爷一边放酒杯,一边故意将杯子打翻。
酒水淋过衣摆,他立即面露歉色:“我去换身衣裳,速速就来。”
傅翊抬眸。
这一眼看得岑三爷有些不自在。
“……去吧。”傅翊拿起筷子。
岑三爷走出门,直奔程念影住的地方去。他不问清,实难心安!
“三爷……”院儿里的丫鬟迎上来。
“都下去。”岑三爷进门,直截了当地问:“你与丹朔郡王是旧相识?”
程念影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人这么快就独自找了过来。
人都撤掉了,这里只余她和岑三爷……倒是极好的下手时机。
“说话!”岑三爷脸一板,已经显出了怒色。
程念影抬头:“丹朔郡王……是谁?”
岑三爷:“……”“就是方才抓着你那个人。”
“我还想问,他为何抓我?”
岑三爷顿了顿,盯着她仔细分辨了片刻,这才道:“谁叫你长得与他的故人相像?才叫他认错了去。”
“一会儿我便将你送到他房中。”岑三爷一边说,一边观察程念影的反应。
程念影起身,解了身上的披风,缓缓朝他走近。
而后才抬手按在发间,将那支铜簪轻轻抽出。
脱簪是就寝前的固定动作。
因而它几乎与解衣等同。
眼下程念影先解披风,再脱发簪,乌发如瀑般披肩,便平添了几分旖旎暗示。
她道:“我不想去……”
岑三爷眼皮轻跳。
哦,原来她是倾心了我。难怪今日主动来求见。
可惜啊……岑三爷倒不怀疑程念影有异了。他眼下只是觉得可惜。方才程念影揪住他袍带,说一句“我害怕”,那脆生生颤巍巍的声音,还是很戳在心上的。
“你……”
程念影此时已经完全走到了岑三爷跟前。她脚步一顿,捏住铜簪……
“吱呀——”门突然被人从外头推开。
傅翊站在那里。
简直像个阴魂不散的男鬼。
他的目光从程念影身上飞快一掠。
散着发,被雪水洇湿的眉眼分外动人,而地上掉着披风。
傅翊的颞骨上方又好似有铁钎搅过,短促地痛了一下。
他那张带笑的脸上,隐隐压着戾色。
“岑三爷此去甚久,原来是换衣裳换到这里来了。”
岑三爷的汗瞬间就下来了。
方才应了说要送人过去,这便被逮个当场,是……不妥当。
程念影这厢低下头,本来还有些生气傅翊坏了她的好事。
但傅翊好似,恨岑三比恨她多。
恨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