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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回了马车上,程念影都忘了再抽回手。

    洞内,目送着那身影越来越远,殷恒低头收拾起了食盒。

    阿莫连忙道:“我来,我来。”

    殷恒却不做声,只低着头继续收拾。

    阿莫看着他:“那个郡王来了,为何你仍不高兴?”

    殷恒打起笑容:“我没有。”

    “郡王肯为一封信来此,我该感激他。只是……”

    “只是什么?”阿莫不解。

    殷恒慢慢坐下来,扯着伤口生疼。

    只是他从小到大只与六艺为伴,终于喜欢上个不一般的女子,却是还未来得及说出半句,便落了空。

    “只是我怕蔚阳危险,反害了郡王。”他这样说。

    阿莫一下想起那个知军派来的团练使。

    “若他还在,也不必这样害怕了是不是?偏那人也不见踪影。”阿莫闷声道:“兵爷原来还未必有咱们讲义气。”

    岑家。

    下人一路小跑着来通报:“回来了。”

    下人想了想,还仔细描述道:“郡王将氅衣都给了她,二人身上脏得紧。”

    “真当宝一样看得紧呢。”岑三爷不快地扯了扯嘴角。

    他转头问身边长随:“都安排好了?”

    长随躬身讨好地笑:“爷放心,都安排好了。”

    “那金头面找得怎么样了?”岑三爷招手问。

    长随想不通:“这人不是马上都……还管那金头面做什么?”

    岑三爷踹了他一脚:“蠢货,这点功夫都不做,不是摆明了告诉人家,你在背后动了手脚吗?”

    长随被踹得咳嗽,也不敢揉胸口,讪讪道:“还,还没找到。”

    岑三爷揉了揉额角:“一帮蠢货,这都找不到……”

    程念影这会儿短暂地遗忘了一下金头面。

    她难得又没睡好,好在身子一向算强健,虽从前有亏空,但在郡王府可是好好养了一阵。

    她从床上起来,下人引着她去用早饭,等跨进门,却见傅翊倚坐在那里,裹着厚重的氅衣,面色微微泛红,唇色却是青白。

    他的手搭在桌沿,手背的青筋微微突起。而后他难以抑制地低头咳了两声,那手便绷得更紧。

    程念影本能地看了两眼,心道其实还挺好看的。

    “郡王怎么了?”

    “病了。”护卫答。

    程念影有些怀疑他是装的,便走近了,伸手去摸他的脉。

    傅翊动作更快,反抓住她的手往自己额间贴去。

    “怀疑我?”傅翊笑问。

    他额间烫手,不是作伪。

    程念影将手抽回去:“只是看郡王病得重不重。”

    “死不了。”傅翊顿了顿,“但你还是离我远些,免得过了病气。”

    这话听着耳熟。

    程念影恍惚想起刚入郡王府时,他也这样说过。

    那时她才真觉得他是个好人。

    但眼下……程念影挪了挪屁股,当真拉远了距离,闷头先吃起早饭。

    等她吃饱喝足放下筷子,见傅翊一口未动:“郡王吃过药了?”

    “吃过了。”傅翊顿了顿,“只是吃不下饭食。”

    护卫按不下焦灼,急急道:“总得用一些。”

    发起热来,舌尖苦涩,没有胃口也是正常的。

    程念影歪头看了看他:“郡王吃得下什么?”

    傅翊看着她,面带笑容,仿佛病的不是自己。

    “核桃饼。”

    程念影微微瞪圆眼,试探着问:“那我去山下瞧瞧?”

    “好啊。”傅翊话音落下,护卫立即将荷包送上了前,程念影拉开来一瞧,碎银子都塞好了。

    程念影目光闪动,也没说什么。

    正好顺路再去瞧瞧阿莫他们那里是不是安全了。

    她漱口擦手,立即揣着荷包出了门。

    待她出门,傅翊才缓缓收住了笑容,随即抬手按在颞骨上方,用力地按揉起来。

    发高热,他头痛欲裂。

    程念影这厢沿着山路往下走,眼见离集市不远了。

    “站住。”

    她回过头。

    衣衫褴褛的人手持简陋的武器,与其说武器,更像是农具。他们缓缓靠近,闷声道:“跟我们走一趟。”

    正是前一日被那骑在马上的人,挑走的那几个。

    程念影从中见到了一张稍显熟悉的面孔,是那个与阿莫打过招呼的。

    “汤叔?”她喊了一声。

    汤叔一激灵。

    周围的人更是惊得顿在了原地:“老汤,她怎么认识你?”

    汤叔舔了舔干裂的唇,面色发苦:“没法子的事,我们也是拿人钱财,便要替人办事。”

    那吩咐的人是这样说的:要她从这个世上消失。

    一个消失的人,又如何来抚平那怒火呢?

    不知好歹到这种地步,从此再多爱意,也只余满腔的憎恶了。

    岑家,岑瑶心抬手执壶给面前好不容易存活下来的一株冬日花草浇水。

    只是那水浇上去冒出了蒸腾热气,花草登时就卷曲萎缩。

    “这些身份不明的人,倒是极好用的,若是去了御京也能接着用就好了。”岑瑶心擦擦手,对丫鬟道:“走吧,我们去探望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