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还回去么?

    傅翊会在等她么?是不是又要生气?

    等吧等吧,生气吧。

    程念影蹬着墙翻上屋顶,踩来踩去,从城东溜达到城西,又从城西溜达到城南……

    眼见着那如泼墨般浓重的夜色,都要被天光化开了。

    “谁在屋顶上?”起夜的人大吼一声。

    程念影三两下跳下墙,这才结束了她的遛弯儿。

    那起夜的人也不敢追,吓得回屋就躲被子里了。

    听雪轩。

    傅翊仍未就寝。

    从一开始岑瑶心同他对弈,连输三局,后头岑三跟着岑大也来了,亦陪着傅翊对弈了几局。

    谁也不提小禾仍未回来的事,只是都在这里生熬住了,像是非要熬个明白的结果出来。

    到最后一局时,傅翊终于是输了。

    坐在对面的岑大还未露出得胜的笑容,岑瑶心突地出声:“郡王可还好?”

    傅翊一手撑着额角,眼下浮起淡淡绯色,双目微微失神,透出几分淡漠疏离。

    他开口:“嗯。”

    声音微哑,似是答了,却又似没答。

    岑三爷也反应过来:“可是又起热了?”

    岑大讪讪丢了手中的棋子,原是这么输给他的,白高兴一场。

    岑瑶心立即起身,因困乏她都晃了晃,然后才吩咐下人:“还不快快去请大夫来。”

    岑三爷暗暗咋舌。可莫为个小丫头,真病狠了,到时候对皇帝还不好交代。

    “这棋我看还是别下了,伤心劳力,岂不病得更重?”岑三爷将棋盘推远。

    但这伤心嘛,却更像是另有他指。

    不多时,大夫进门。

    “是又烧起来了,得降降热,再吃一副药,不能坐着了,得躺着。”

    傅翊听罢连眼皮都没颤动一下,活像是那庙里的木胎泥塑。

    既显冷酷又显邪异。

    岑三爷劝了一句:“郡王歇下吧。”

    傅翊这才又低低地从喉间挤出一声:“嗯。”

    像是心都叫那逃走的小丫头伤透了,死了心了。

    岑三爷便带着人起身离开,岑瑶心一步三回头,岑三问:“怎么还不放心?明日再见那丫头不回来,郡王怒急攻心,你再来安慰也不迟。”

    “纵你心悦,也要讲究个分寸。你若此时只管贴上去,他哪里晓得珍惜你?等将来陛下赐了婚,你有的是机会与他呆在一处呢。”

    岑瑶心眉间微蹙:“我不是为这个,我只是想今日郡王说的那句话……”

    “什么话?”

    “他说,他盼着她跑呢。”

    “……”岑三爷纳罕地用舌头一顶牙齿,“哦,难道前两日那小禾没从?丹朔郡王正指着将她绑了狠狠弄她?”

    话说完,岑三爷又自觉失言,不该在侄女面前说这等浑话。

    岑瑶心眼皮颤了颤,心间微微发热。

    倒很是喜欢傅翊表里不一的做派。

    岑三爷不自然地笑道:“左右是没得绑了,死人一个了。”

    哪还玩得了什么情/趣?

    听雪轩的门是一夜未闭的,护卫穿得厚重,一手扶刀,一手拎个炉子,炉子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热意,就在那里来回巡视。

    咬一口厨房送来的肉饼,不觉香,只觉苦。

    完了。他心说。

    人肯定指不定跑哪儿去了。

    若会回来,岂能一夜都不归?他抬头一扫天边熹微晨光……嗯?嗯?有个人影!

    那人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少女挟着一身寒霜,眉眼都被点缀过,如雪精灵般突然落在了人间。

    “小禾姑娘!”

    “嗯……”

    护卫激动得语无伦次:“你怎么、怎么才回来?”

    “路上遇了些麻烦,耽搁了。”

    护卫想问什么麻烦能耽搁这样久,而后突然想起来郡王说不好还在等呢,于是赶紧护着人往里走。

    “快些,快些。”

    程念影见他举止,难不成还在等核桃饼么?

    她走入听雪轩,灯火通明。

    “吱呀”,护卫为她推开眼前的门。

    傅翊倚坐榻上,双眼微合,灯火与稀薄天光交织落在他脸上,那肤色透出清冷的白。

    他在等。

    等了一夜……

    程念影微一晃神,傅翊睁开了眼。

    那目光直直落到她身上,活像要吃了她。

    “小禾姑娘回来了。”耳边是护卫轻声说话。

    程念影回盯着傅翊,他怎么看上去并不高兴?

    她慢慢挪动步子走近,想说自己被事情绊住,但从汤叔说到罗爷再说到高老爷等等等等……也不是两三句话能说清楚的。

    想来想去,她还是先掏出了装着核桃饼的小包:“不小心叫别人压碎了。”

    傅翊伸手将她腰一扣,直接捞到了榻上去。

    他一言不发,无喜无怒,挟着滚烫灼热的气息,将程念影压在怀中,低头咬住她的唇。

    苦涩药味儿在口中蔓延。

    他亲得凶猛肆意,程念影嘴里的软肉都微微发疼。

    他们从来没有亲过。

    便是先前郡王府上再亲密时也没有亲过。

    程念影正要给他一拳的时候,傅翊放开了她,下巴抵在她肩头,语气不明地轻声问:“怎么回来了?”

    一副病得神志不清的模样。

    程念影咂了咂嘴。

    这药里一定加了甘草,才有一丝回甘。

    傅翊将她往怀中压得更深。

    程念影差点跳起来,那炙热透过衣衫,似乎贴上了皮肉搏动,倒比他的额间还要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