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卫军顿时全看向了傅翊。
傅翊的神情霎地冷了:“看我作甚?去找。等陛下发落下来,一个也不能少。”
……是,这位哪有怜香惜玉之心?
“我等这就去找!”
士兵四散开。
傅瑞明站在傅翊身后,叹道:“先前兄长在御京赴宴,我还当兄长真要娶她入府。”
那会儿傅瑞明只不过是回自己家料理了些事,等回郡王府就猝然听闻郡王妃病逝了,京中又盛传皇后要将侄孙女嫁给傅翊。
那时的傅瑞明实在难以接受。
“还是堂嫂好。”傅瑞明哑声道。
傅翊面上复又有了笑容:“嗯,我也这样觉得。”
傅瑞明怔怔看了看兄长脸上的笑容。堂嫂已仙逝……那怎么,还,笑得出来?是忍痛伪装吗?
傅瑞明默然抓住了兄长的手臂。
是啊,连伤口都无心处理,自是心中仍有悲痛。
“你们不能再待在蔚阳了。”傅翊看向不远处的阿莫和汤叔等人。
汤叔面上这才迟缓地显露出惶恐来。
岑家,在他们心中如高山般的岑家,原来倒下来也这样快。一切都拜眼前这个男人所赐。他又会怎么对他们?
“你们应当感谢江姑娘,她救了你们的性命。”
傅翊顿了顿。
“若你们未受她雇佣,前来护卫我,等到天子派人前来查探蔚阳之事,发现蔚阳竟然豢养了你们这样一群流民为岑家所用……聚众反叛之罪便要落在你们头上,岑家人头落地,你们一样逃不掉。”
傅翊语气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却惊得汤叔等人三魂去了六魄。
阿莫更是讷讷:“那、那如今……”
傅翊淡淡一笑:“如今自是好了,跟着我离开蔚阳。兴许天子要召见你们。”
汤叔等人顿时又喜又怕,连忙先朝傅翊磕了头。
傅瑞明却是彻底憋不住了,拉着护卫问:“小禾是谁?江姑娘又是谁?”
“小禾就是江姑娘,江姑娘就是小禾。”
“……”
这算什么回答?傅瑞明心头的疑问没有消解,反而变得更浓了。
这厢殷辉义和殷恒须得先去御京面圣,于是离开歙州后,便留了殷平和几个殷家下人,先送程念影去河清。
殷辉义直道:“世人多喜踩低捧高,若有殷家人跟着,姑娘去了河清办事也万事妥当。”
他想得处处周到。
尤其经历了蔚阳这么一遭后,程念影也知晓要过上平静生活没那么容易,便没有拒绝。
“丹朔郡王……”程念影刚起了个头。
殷辉义便接声道:“阿贤已来了消息,而今丹朔郡王也离开了蔚阳,蔚阳事已平,他应当一样要赶着先回京面圣。”
殷辉义把话都说完了,程念影便只应了声“哦”。
那很好。
傅翊平安无恙。
他总不会又怪她跑了吧?是他自己叫她走的。
程念影踏上了去河清的路。
路上还收了两封信,都是殷辉义让人传来的。
第一封是告诉她,他们抵了御京。
第二封是告诉她,傅翊也到了。
实在妥帖过了头,便叫程念影连最后一丝挂念也放下了。
……
彼时傅翊立在宫殿檐下,风雪加身。
他盯住风中一片雪花,见那雪花借风而起,渐渐飞远,伸手一抓,便化为指尖一点水迹。
实在像极了“小禾”。
不好抓。
“郡王。”殷辉义迎面走来,客气地唤了一声。
“殷学士。”傅翊语气听不出喜怒,“当初我只叫小禾送殷学士出岑家,怎的如今连个回来的影儿都没了?”
殷辉义看着面前这个甚为年轻,却城府颇深的男人……只道:“陛下在等你。”
傅翊这才动了步子。
倒没先前那样生气了,……“小禾”这次要去的地方,他一清二楚。——她会去找楚珍的妹妹。一定会。
傅翊很快进到殿门内,皇帝立即问他:“听闻爱卿受伤了?”
说着便挥手让御医上前。
御医小心翼翼地为傅翊除去外袍,拉开袖子。
那伤口狰狞刺眼,竟是还未好。
御医为他除腐上药,不多时,傅翊便疼出了一身冷汗。
“恐怕要留疤。”御医道。
皇帝叹了口气,问:“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赶着回京,路上没有养伤的条件。”
“小禾”没有看到的伤,终于是在此时发挥了作用。
皇帝哀叹连连,一边说他“何必这样着急,难道朕还会怪罪你不成”,一边打消了心头的不满。
河清地大,虽远不比御京的花团锦簇,但也算富饶。
入城后鼻间香气阵阵,程念影打了个喷嚏,然后问得裴家方位,就这么直奔了过去。
她从马车下来,望了望眼前的高大门楣,还未出声便被门房拦住:“来者何人?”
“府上四房的远房亲戚,今日来府上拜见。”
楚珍的妹夫是裴家第四子。
门房略微不快:“先前才来了一个,怎么又来了个?哪里来的那么多的破落户来投奔?”
“闭上你的狗嘴!”书童殷平气得大喝一声,连忙从怀里掏帖子,几乎是砸到那门房脸上去的。
他虽打也打不过歹徒,论聪明上街雇个人都容易被骗。但他对这些个高门大户的做派,却极清楚得很。
殷平立在程念影身侧,一派傲然神情,扬扬下巴:“打开瞧瞧。”
门房本来气急,听他这话,还是本能地先将帖子捡了起来。
“……禹州殷氏拜上……”
门房倏然变脸,朝里奔去。
殷平这才扭脸对程念影笑笑:“我有用吧?”
“江姑娘来这里究竟办什么事啊?别说我领了老爷的命,就是没领命,我也一定给你办好!”
这边说着话。
那边拜帖却是被径直送到了裴家老太爷的面前。
“四房的亲戚?”老太爷讶异地捋了捋胡须,“那怎么与殷家扯上了关系?”
“四房人呢?”裴家大老爷转头问。
“四爷还在外头办差,四夫人如今应当在与娘家姐姐说话。”下人回道。
大老爷摸了摸手背,道:“听闻武宁侯的女儿在御京病逝,没了郡王照拂,武宁侯近来过得很不好啊,被削了侯爵,连儿子都蹲了大狱。过成这副德行,必是得罪了贵人。要同四房说说,不能再收留这楚夫人了。”
老太爷对这番话没作评价,他道:“先亲去门口迎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