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翊垂眼,口气怪异:“所以,不论如何,你都要留在裴府?定王之事不管了?”

    “只是去一趟的事。”

    傅翊沉默半晌,屈指叩了叩桌面:“传菜吧。”

    二人无声地用完了饭。程念影一贯吃得认真,傅翊只动了几筷子。

    待放下筷子,程念影抬头便问:“郡王肩上的伤为何还没好?”

    傅翊并不避讳,口吻淡淡道:“若不留到此时给你看,岂不白受了这一刀。”

    程念影一下扣住了桌沿。

    “可惜也没见你皱一下眉头。”

    程念影忍不住道:“只是因见得多了,少了胳膊、少了腿的,被挖了骨头,肠子都掉出来的……”

    “…………”傅翊嘴角抽了下,眼底阴翳一散,只剩下好气又好笑,“原是我伤得不够重?”

    傅翊和那些贵人还是不一样的,他待自己也狠。

    程念影连忙道:“你不能伤那么重,你要是受那样的伤,便死了。”

    “……”这话真不知是在为他操心,还是咒他呢。

    程念影又道:“我听邹妈妈说了,我走后,你未曾迁怒她。她说你是难得一见的好主子。”

    傅翊面无表情。

    “先前在蔚阳再见到你的时候,我以为你要杀我。”

    傅翊眉心动了动。

    “但你没有杀我。岑家出事时,你也还是让我先走了。”

    “郡王待我的确是好的,比我待郡王要好。”

    傅翊乍然听她这样说,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但她说的当口又实在微妙。

    “说这些,就是为了不跟我回御京?”

    “郡王教我,世间什么没有条件……”

    现在傅翊一听见她说这句话就青筋直蹦。

    他正要堵她的嘴,程念影更快地道:“郡王如今还这样坚持么?”

    “若是按郡王教我的长久践行下去,就像今日,我便是真心实意说了中听的话,郡王也再不能欢喜起来了,只以为我是又要做什么交换。”

    “便是我亲一下郡王,也像是别有用心。”

    傅翊猛然顿住。

    她很聪明。

    她太聪明了!

    傅翊终于向后退了一大步,他道:“我说过的那句话是错的。”

    程念影再舔舔唇,轻声问:“那我要留在裴家,你还生气么?”

    傅翊:“……”最终还是在这里等着他!

    但今日“小禾”用的招数,便如他惯用的阳谋一般。纵使预见到,却也还是为了那句“真心实意”,而捏着鼻子认了。

    “你留在裴府,我也不能将你绑走。”

    程念影点点头,拿余光悄悄看他:“那也不拿楼里的药来吓唬我了?”

    “…………”“不拿。”

    这是不再扮郡王妃后,程念影难得抿唇冲他笑了下。

    她看见了,嗯,傅翊对她的喜欢,大抵是比一桶酒要深要浓的。

    她道:“你的伤口要好好上药。”

    这番话谈完,“小禾”大抵便要止住“交换”了。

    难得她这几日主动,傅翊是有些舍不下。

    但下一回,她若再来亲他,便该是真心实意的了?

    光是如此想一想,竟都叫人指尖兴奋得发麻。

    程念影留在这里宿了一晚,邹妈妈从旁伺候,自在不少。

    第二日起身,程念影刚走出屋便见到了傅翊的身影。

    他立在窗前看朝阳。

    “郡王没走?”

    “待抓住那个人再走。”傅翊转身盯住程念影。他昨日都不该生气,也没什么好生气的。

    她留在河清,又并非是寻了个地方躲起来。

    他时时可来此地。

    又有何可生气?

    “你说四夫人希望你留下,那你要以什么身份留下来?她可说过?”

    “她说她会去处置。”

    “若她处置不了?”

    “那便怎样都好。”

    怎样都好?傅翊明白过来,她所在意的是楚琳的态度。楚琳去做了,便已满足了她从前心中对生母的向往,其余的,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