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脚步声,裴伽当即冷冷地看了过去。

    这一看,便发现这绑人的竟比他脸色还难看。倒稀奇了!裴伽哼笑一声。

    “你与她什么关系?”

    “她没有来找你。”

    “她为何不来找你?”杀手忿忿连问三句。

    裴伽抬抬下巴,示意他自己嘴堵着怎么说?

    杀手弯腰抬手,都要搭上去了,却又生生缩了回去:“你还是闭着嘴好。”

    裴伽狠狠瞪他一眼。

    杀手视若无睹地挨着他坐下来,自言自语:“忘了带食物回来。”

    “罢了。”杀手道。

    罢什么罢?裴伽都服了。

    被这人绑架后,一天饿两顿。

    他未必被杀死,但可能被饿死。

    “不急,不急,大不了这几日不下手,再等等,等半个月,一个月,等到人走掉,总能得手……”

    杀手自我安慰起来。

    半个月?一个月?裴伽听得眼前一黑。

    心底也暗暗浮起了焦灼。这么好的耐性干点什么不好?

    只怕妹妹危险!

    吴巡这厢一直忙到天色渐晚,尸首处置了,里外里也没有一丝痕迹了,连血气都闻不到,反余一丝淡淡桂花香。

    程念影合上巴掌大的盒子,那是裴府的九姑娘送的,里面已经快空了。

    “这是什么?”

    “香粉,祛味好用。”

    吴巡哭笑不得。人家是往脸上擦,你往地上擦。

    两人离开小院儿,去见了裴元纬。

    谁都来不及寒暄,程念影道:“处置好了。”

    裴元纬道:“秦玉容的确先一步离开了裴府,虽然出不了城,却也不见回裴府来。”

    “嗯,那先找。”

    裴元纬点点头:“找不着也不妨事。众人皆知郡王妃已病逝,她不可能再回御京。倒是她来时曾提到,是梁王将她从御京带走。”

    “梁王?”

    “不错。一旦等城门打开,她也许会去找梁王,又或者投奔外家。知晓了目的地,也就不难找她了。”

    两人三言两语间便将正事说完了。

    “我得走了。”程念影道。

    “走?”裴元纬愣住。

    “有人在等我。”

    裴元纬语气艰涩:“是……郡王?”

    “嗯。”

    “我还想你坐下来,与我、你母亲、你两个兄弟,好好吃一顿饭。”

    程念影摇摇头:“吃不了,若坐下来,大老爷他们还要来问我怎么回事。”

    “也是……”到时候更搅得不清净。

    裴元纬将她送了出去。

    人都走出裴府老远了,程念影才想起来,经楚珍这么一打乱,她忘记去见殷平了。

    殷平彼时跟着差吏找了半天没找到人,精疲力尽地回到裴府,气得当场写了信,要送回到殷家去,请老爷想法子找人。

    “去个蔚阳,把大人弄丢了。”

    “来个河清,又把江姑娘弄没了。”

    殷平欲哭无泪:“这什么事儿啊?”

    好在殷平也没有提心吊胆太久,晚间下人来送饭食,便告诉他,江姑娘回来过一趟了。

    “那怎么又走了?”殷平想不通。

    下人哪里知道呢?只摇摇头:“想是协助县衙找公子去了吧。”

    殷平暂且安下心不提,程念影跟着吴巡走在了回遇仙楼的路上。

    “我还当江姑娘要在裴府多留些时日呢。”

    “本就只是回去报个平安。”

    吴巡受宠若惊。

    他还以为今日要花大力气盯住了江姑娘,别让她再跑路呢。

    “蔚阳你怎么没有跟着去?”程念影转头问。

    吴巡心头的疑惑消除了:“原来主子在蔚阳见过你了。”

    难怪在河清,突然就变好了似的。

    吴巡抓心挠肺,也恨自己没去,连在蔚阳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我那时……不能去。”吴巡说辞含糊。

    “不能去?”

    “唉,因为我太厉害了。”

    程念影想到了先前傅翊说的,皇帝让他到蔚阳,是恨他不肯牺牲自己,偏要引殷家入局,巴不得他死在蔚阳才好呢。

    皇帝还管人家护卫去不去?

    程念影皱皱鼻子,一抬头,便见遇仙楼下围了些人。

    那些人并非差吏,而是一个个的……光头?

    是和尚。

    程念影跳下马车,三两步到了近前,正听见他们对护卫说:“我们来见一位姓江的姑娘。”

    护卫戒备:“你们为何要见她?”

    为首的大和尚道:“受人之托,前来护佑她。”

    “受什么人之托?”程念影缓缓走近,“我就是江姑娘。”

    吴巡也很戒备,在程念影身边悄然握住了刀柄。

    但大和尚只做了个揖,道:“前日小僧在此处设坛讲经……”

    程念影想到裴伽临走前的举动。

    “是裴伽?”

    “正是小师兄!因我们回去喊人手,这才来得晚了。”旁边的小和尚接了句嘴。

    吴巡诧异:“小师兄?这裴府公子还做过和尚?”

    小和尚点头:“他有佛缘,不剃度跟师父修行过。”

    那日裴伽离开得爽快,但却不算真正地离开。他还留了后手。

    他把程念影留在这里,却并不放心。

    他见过傅翊,见识过程念影的厉害。但他仍是不放心。

    但最后却是他自己丢了。

    程念影怔怔垂下眼,攥紧指尖:“你们随我上去吧。”

    护卫们对视一眼,有些犹豫。

    这和尚人有点多。

    别看和尚在民间备受推崇,但在贵人们这里,纵使是对和尚也放不下戒心。

    “都上来吧。”傅翊的声音在顶上响起。

    他们抬头望去。

    只见窗户开了半扇,傅翊便倚在那里。

    程念影走在前面,步子很快。

    和尚们落后几步,面面相觑:“看起来这江姑娘无须我们保护啊。”

    程念影先进了门。

    守门的护卫顺势将门关上,和尚们被暂且留在了外头。

    傅翊从窗边转过身。

    他看着少女步履轻快,他听见她道:“楚珍死了。”

    “裴四爷说他以后就是我父亲。”

    “裴伽找了和尚来保护我。”

    她说的话,彼此间并不关联,但又如此紧密,字字句句都是在说,有人爱她。

    不止一个人爱她。

    她不会跟他回御京了。傅翊喉间发紧。

    原来他不仅想要“小禾”爱他,他还想要“小禾”只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