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查过他口中有没有藏异物。”护卫喃喃,脸色发青。

    众人匆匆扑到傅翊身边,但一时却分不清那杀手究竟吐了什么东西出来。

    傅翊抵住墙,一手捏着鼻子,有些难以忍受地吐出一个字:“……脏。”

    杀手:“……”

    瞿麦反应激烈,扯着嗓子大喊:“快!快将郡王的衣袍都脱下来!”

    那厢有护卫勒住绞架上的杀手的脖颈:“说!你干了什么?”

    “咳咳咳……”

    护卫掰开他的嘴,一看,差点吐出来。

    “什么气味……”

    那张被掰开的嘴里,被血糊得几乎看不出舌头在哪里。

    “咳咳!”他又剧烈地咳嗽两声,而后喉中发出风挤入狭窄烟道的声音。

    “主子……他死了。”护卫眼皮一颤,声音紧绷得透出一丝惊恐。

    这人死得太快。

    难免令人想到,正是他口中吐出来的那东西害了他的性命。

    “主子!”护卫嘶声喊着,转头去看傅翊。

    傅翊已经退到外间,衣袍脱去一半,露出劲瘦的上半身,一旁的掌灯的丫鬟不禁微微脸红地别过了头。

    ……主子还活着。

    这护卫松了口气,三两步冲上前去,只见瞿麦用两根木签夹住一点极小的破片,小心翼翼地收回手。

    这东西就扎在傅翊的锁骨窝上。

    也不能怪主子这锁骨长太好了,一接就接个正着!

    护卫头皮发麻,颤声问:“有毒?”

    瞿麦声音也发颤:“应当是有毒的。”

    吴巡沉着脸,抽出随身匕首,有些迟疑。

    傅翊看了他一眼:“动手吧。”

    瞿麦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动手,只见吴巡狠狠一咬牙,将匕首在火上一烤,而后飞快地割开了傅翊锁骨处的伤口。

    还好那破片先前扎得并不深,需要剜去的地方也就没那么大。

    这是在吴巡看来,最快隔绝毒的办法。

    像瞿麦这样的杀手,也常常这样来保命。

    但他没想到堂堂丹朔郡王也对自己下得了这样的手!

    一时地牢中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直到御医赶来。

    盐水冲洗伤口,再包扎。

    转眼已是小半个时辰过去,傅翊仍活得好好的,这叫他们狠狠松了口气。

    那应当是无恙了吧?

    吴巡一口气回过来,这才有劲儿痛骂:“这龟孙子!他竟还藏着这样一招!”

    傅翊斜坐在椅中:“他等的就是审问他,只有这时,你们才会解开他嘴上的束缚。”

    其他人听得满脸痛恨:“难怪问什么答什么。他就是等着主子来呢。”

    吴巡神色更是痛惜:“他答的话是不能信了……”

    “未必。”傅翊伸手拨了拨放在案上的记录册子。

    奈何只这一下动作,就牵动得他锁骨处传来一股锐痛。

    他脸色微微发青,不得不停住动作。

    “他前来刺杀我,却被伏击抓个正着,你说,他会怎么猜?”

    “……会觉得楼里有内奸?”瞿麦接声。

    “嗯,他不知道内奸都供述了什么。为了确保能再见到我,完成一击必中的刺杀。他得说实话,必须得说实话。这样才不至于与‘内奸’所说有出入。也唯有这样,才值得我来一趟。”

    吴巡怔愣道:“那这东西……可信?我们……”

    “按原计划。”

    “可主子的身体……”

    “伤了,才更要达成我的目的。否则怎么对得起我受这一伤?”

    这厢话音刚落。

    那厢就有人来报:“宫中听闻郡王遇袭一事,派了人来,还带来了神卫军。”

    神卫军负责宿卫御京,傅翊遇刺,他们现在才来都算跑得慢了。

    傅翊起身:“该前去相迎。”

    吴巡紧紧跟着后面,虽然面露忧色,但没有问什么“值不值得”一类的话。

    他知道,主子一贯如此。

    想要做什么,便一定要达到目的。路上遇见什么艰难险阻,也不过是让他更加兴味浓厚罢了。

    人很快被引了过来,总在皇帝身边伺候的太监走在前面,神卫军的人落后两步。

    双方客气地打过招呼。

    “不见江指挥使?”傅翊随口问候一句。

    神卫军这人不善撒谎,愣了下,道:“不知。”

    傅翊眼底掠过一点光,没有再追问。

    上司去了哪里,佐官应当最清楚不过。他看不是不知,而是不能知。

    江慎远奉了皇帝的旨意,私下里去做什么了?

    傅翊收住念头,话音转道:“幸而叫我发现了那刺客来历,正好神卫军在此,便一同前往捉拿吧。”

    吴巡听见这句话都惊愕抬头。

    今日就去?

    *

    悬空寺。

    马车停在门外,俨然做好了启程的准备。

    程念影几乎什么也没有带,便踏出了门。

    江指挥使朝她走来,见她神色有异,问:“害怕?”

    程念影“嗯”了一声。

    她当然不怕。

    她是在看那些停住的马车。

    跟她猜测的有些出入——若江慎远护卫的是皇帝,皇帝的车驾应该更加阵势唬人。

    若不是皇帝,那为何这人的行踪身份是秘密?

    程念影还在飞快地转动大脑,那厢马车里的人却先坐不住了。

    他本只是觉得惊奇,才卷起车帘一角,来看这江慎远等的是什么人……这一看……

    “这不是傅翊那郡王妃吗?”他冷笑一声。

    声音耳熟。

    程念影心想。

    尤其是说话的那个味道,熟。

    “还是说你找了个替身来,预备去对付傅翊?”那人又道。

    半点没有要遮掩的意思。

    “她是,也不是。”江慎远答。

    “何意?”

    “她是我的人。”江慎远平静中带笑,“但也的确给傅翊做了几日的妻子。她早前就顶替了秦玉容。”

    “多早?”

    “从大婚那日起。”

    “她是你手底下的杀手?”那声音微微变调,“难怪!难怪!”

    程念影这时候也终于想起来这声音耳熟在哪里……

    她跟着上前一步,试探道:“……太子?”

    马车的车帘霎时完整地被揭了起来。

    正是本该死了的太子。

    他瘦了许多,两颊微微凹陷,更显得神情阴冷。

    他冲程念影一笑:“没想到?”

    他道:“你过来。”

    似有了什么坏主意。

    江慎远皱眉,但没说什么。

    程念影正好也想打探清楚,便一骨碌上了马车。

    这般爽快,倒叫太子梗了梗。

    岑瑶心也远远看见了这一幕。

    “小禾”与这“贵人”有仇?

    那倒很好。

    只是她这口气松得早了。

    彼时马车里,太子掀了掀眼皮,拿出从前的做派:“谁叫你坐的?跪下来伺候孤。”

    程念影一动不动。

    太子微恼,伸出手。程念影不躲反迎,张开五指握了上去。

    那温软触感,太子本能地心神一荡。

    下一刻。

    “啊!!!”

    太子的手腕被掰折了。

    程念影暗暗嘀咕,我只是忌惮江慎远和阮师,我又不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