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惨叫声的那一刹,江慎远心中是厌烦的。

    ……这草包。

    下属走近,压低了声音:“大人,我们……”

    江慎远垂下眼:“该启程了。”

    下属愣了愣,那一声大人没听见?他也识趣地没有多问。

    那厢岑瑶心等了又等,最终什么动静也没等来,她不由缩了回去,老老实实坐着。

    难道她感觉出了错?

    她问阮师:“小禾得罪过那马车里的人吧?”

    阮师停住手上的动作:“我不知道。”

    “你可知你主人要护送的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阮师讪讪。

    岑瑶心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一问三不知,所以他也只能给人当一把刀呢!

    此时的马车内,程念影看着太子狼狈地缩回座位上,神色怨憎,但又着实再拿不出气势。

    他虽还活着,但已活得大不一样了。

    ——如今都不该再叫他“太子”,该叫他钟定元才是。

    “你疯了!”钟定元嘴里迸出三个字。

    程念影不予理会。

    她侧着身子静静等待了一会儿……江慎远没有来救钟定元。

    方才从江指挥使和钟定元的对话中,她隐隐感觉到江慎远并没有多尊重这个废太子。

    她的感觉是对的。

    “你好大的胆……”钟定元又从齿间挤出声音。

    程念影仍旧没有搭理他。

    钟定元没等到外援,此时若再放狠话下去,也不过徒增笑料。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于是一时间马车内寂静得怪异。

    钟定元捂着手腕,面色阴晴不定,见程念影如今和从前竟没什么两样。

    他活不活着好像都吓不到她。

    他心中憋着气,满怀恶意的问:“傅翊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

    怎么都这样问?

    程念影这才分给他一点目光,而后从钟定元的眼底捉到了一丝幸灾乐祸的期盼。

    程念影知道了。他们这样问,不过是都等着看傅翊的笑话罢了。

    程念影有些不快。

    钟定元见她仍旧不说话,一时都分不清她是被戳中了短处,还是生性冷酷绝情爱答不理。

    但既已开了头,就这样结束又显潦草。钟定元便干脆接着道:“他若知道,肯定恨不能你去死吧。”

    “……”

    “但也不要紧,反正傅翊也活不长久了。你到时候是会松一口气呢?还是为他掉两滴眼泪?不知你们做杀手的,有没有一夜夫妻百日恩的道理?”

    程念影的眼皮不易察觉地轻轻颤了颤。

    傅翊活不长久?

    为何这样说?

    钟定元微恼地又往前送了送:“你是木头吗?”

    他都说了这样多的话了,她竟还是冷冰冰的。

    这让钟定元更加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他已经不再是太子了,没有人会奉承他了,甚至没有人搭理他了!

    那股羞辱感在钟定元的骨子里来回窜动。

    腕骨处也突突跳着,不断传来撕裂般的痛感。

    “你知道我为什么还活着吗?”他阴森森地挤出声音。

    程念影决定接上他的话。

    她吐出迟疑的声音:“你是皇帝的儿子,皇帝不舍得杀你?”

    钟定元飞快地掩去那一刻眼底的暗色。

    是因为这样吗?

    他倒也希望是这样。

    “父皇已知晓先前是傅翊有意陷害我,就为了让父皇废除我的太子之位,从而挑起其他皇子间的斗争。”

    “一朝天子一朝臣。傅翊着急了。他见父皇年迈体衰,不愿我登位后与他为难。”

    “于是他要让皇子自相残杀,再借机从中挑出一个软弱可欺的,由他扶持上位。如此一来,哪怕等到父皇驾崩,也可保他地位不动摇,甚至是更上一层楼!”

    “恐怕将来成为摄政之臣,也不无可能!”

    “他野心勃勃,其心可诛。”

    钟定元说着说着,一张俊美的脸微微狰狞,是真的动了怒和憎。

    “可惜他却不知父皇早洞穿了他的目的。而我,便是将来定罪他的关键。”

    “他胆敢陷害太子,蒙蔽圣上,弄权到这等地步……便是五马分尸也算便宜了他。”

    程念影听得眼皮跳了跳。

    皇帝要杀傅翊?

    钟定元回到御京,便是傅翊的死期?

    程念影张了张嘴。

    想说傅翊没有陷害你,明明是睿王……奈何她不能说。

    她说了,便会被江慎远知道。

    她心下更觉不快。

    那不快慢慢又变成了一块大石,沉沉压在她的心头。

    她也不喜欢他们这样等着看傅翊的笑话。

    早知今日,当初就该让武宁侯府上下被皇帝处置好了。

    可也不行。

    秦玉容的事爆出去,他们还是要看傅翊的笑话。

    程念影胸口发闷,蓦然抬起头来。

    “如今还敢对我下手吗?将来父皇是要复立我太子之位的……”钟定元话音刚落。

    “砰!”程念影兜头给了他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