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云渺捡起了那被打翻的烛台,握在手中。

    双手,因紧张而微微发抖。

    她缓缓走到南宫嬷嬷身后。

    举起烛台的尖喙,在小宫女惊恐的眼神中,狠狠往南宫嬷嬷的后脖颈扎去——

    “啊!!!”

    南宫嬷嬷惨叫一声,猛地捂住脖颈,惊惧地往后望。

    待看到面色煞白,摇摇欲坠的云渺,正站在她的身后,双手捧着鲜血淋漓的烛台时。

    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气得破口大骂。

    “你这个贱人!”

    “我要杀了你!”

    南宫嬷嬷纵横后宫多年,何时吃过这等暗亏?!

    今日,这阳奉阴违的小宫女要死,这胆大包天的云氏贱婢也要死!

    她骤然起身,暂时放过奄奄一息的宫女,抓着匕首,就朝云渺的胸口扎去——

    哧啦!

    谁料,她的裙角,被匍匐在地上的小宫女拽住。

    小宫女用尽生命的最后一点力气,死死地拽着那鸦青色的衣角,

    哀楚的眼神,透过那流着血的指缝,看向面色煞白的云渺,喃喃道。

    “云姑娘……”

    云渺懂她的意思。

    咬破舌尖,用痛苦来麻痹自己的虚弱,双手握紧烛台,高高举起,对准了南宫嬷嬷的太阳穴——

    “啊!!!”

    惨叫声,响彻佛堂。

    南宫嬷嬷痛的几欲昏厥。

    “贱人!你这个贱人!你敢杀我,太后娘娘会灭你九族的!”

    “挨千刀的贱货!我要找人轮了你,我要砍断你的手脚,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

    血水,飞溅。

    云渺入目皆红。

    她抓着烛台的手,却不敢停。

    高高举起,重重落下,一下又一下。

    南宫嬷嬷的哀嚎声,从震耳欲聋、到断断续续、再到了无音息。

    最后,砰的一声歪倒在地,气脉断绝当场死亡。

    手中的匕首滚落出来。

    匕首上的反光,映照出云渺被血污蒙住的脸。

    哐当。

    手中烛台跌落,云渺所有力气皆被抽干,不受控制地跪坐在地上,看着那被自己用烛台捅的面目全非的南宫嬷嬷,终于冷静下来。

    眼底,悲切与茫然交织。

    她,杀人了。

    杀的还是太后身边,最得力的嬷嬷。

    ……

    玄昭安迈入太和殿后,三呼万岁的声音,响彻殿宇。

    他轻抬右手,示意众人平身。

    袖口处的龙纹在灯火琉璃的映衬下,熠熠生辉。

    与他长眸里清俊又威仪的光芒,如出一辙。

    举手投足间,尽显少年帝王的英朗之气。

    命妇贵女们起了身,不着痕迹地打量这位名声初显的少年皇帝,看着他那俊逸的侧脸,还有那一身非凡的气质,心底暗暗拈酸吃醋。

    太后娘娘……好大的福气。

    往后这天下是她儿子的,跟是她的有什么区别?

    ……

    高台之上,嘉华太后神色淡淡,笑意未达眼底。

    语气虽有些急切,却也不是因为玄昭安。

    “皇帝,你终于来了。”

    “圣旨带了吗?”

    “现在就宣纸吧,别让大家等急了。”

    玄昭安眸光微顿,瞳孔里滑过一抹晦暗。

    母后对待蕈月时,比对待他这个亲生儿子要好得多。

    不过也好。

    他本就不对她抱什么期待。

    “带了。”

    玄昭安面上扬起一抹如沐春风的笑,掠过人群,走到主位。

    站定之后,朝身旁的太监伸了伸手。

    “圣旨给朕。”

    “诺。”

    太监捧着圣旨递过来。

    趁这功夫,玄昭安目光扫视,开始寻找他想看见的人。

    从席座最末尾的地方,一直扫到太后身边的蕈月和林曼诗,就连伺立两旁的婢女和宫人,都寻了一圈,却迟迟没有看到那具熟悉的身影。

    今夜,不是召她进宫了吗?

    人呢?

    为何不在?

    她既不在,他离开养心殿前,在镜子前收整衣冠的一个时辰……又算什么?

    ……

    “皇帝怎么还不宣旨?”

    一旁的嘉华太后,跟催命一样,在一旁催促着。

    “子时你还要动身去太庙祭祀,一国之祚,在礼与祀,国事要紧,莫要误了吉时,现在就宣纸吧。”

    看那语气、态度,恨不得接过玄昭安的位置,夺过那圣旨,亲自为蕈月昭告天下,好让人人尽知,从今往后宫里多了一位尊宠优渥的长姝公主。

    玄昭安眼底闪过一抹不耐。

    却又被他压下。

    唇角微勾,带出笑意来。

    只是那笑,唇鼻在笑,眼睑在笑,瞳孔却清明又冷静,没有半点笑意。

    接过圣旨,摊开——

    “奉天承运,朕自诏曰,蕈月郡主虽与逆贼赵王同气连枝,但举报有功,里应外合掀翻赵王势力有礼有节,朕心甚慰,特恩其不受血脉牵绊,不入牢狱,见官不跪……”

    “蕈月郡主照料太后有功,温和柔善,孝心可嘉,立为长……”

    “等等。”

    嘉华太后阴沉着脸,打断了玄昭安的话,“不是说……要为赵王正名吗?”

    “皇帝……你是不是忘了带另外一份诏书。”

    说这话时,她声音压的极低,“你之前答应过本宫,立蕈月时,顺便帮赵王正名,到时候蕈月清清白白地做公主,你十四叔也能沉冤昭雪……”

    玄昭安也看着她,认真道,“母后,赵王之事,朕自有安排。”

    离开养心殿前,暗卫来报,说如今京里沸沸扬扬的逆贼之属,跟从前赵王留下来的老人,有许多恩怨交际。

    近日,似乎又在筹谋什么大事。

    这群逆贼机关算计、声名狼藉,只要露头,便要搅地当地民不聊生。

    隐患,需要及早剔除。

    家国要事为紧,之前做出的,放过赵王为赵王翻案的承诺,如今也只好先搁置一旁。

    想到这儿,玄昭安耐心地为嘉华太后解释,“赵王之事,等回去再同您商议。“

    “宴会要紧,待会儿还得去太庙——”

    “你!”嘉华太后看着眼前越来越陌生的少年天子,看着他眸中的疏冷与隔阂,心底升起恼怒。

    “你可真是哀家的好儿子!”

    咬牙切齿。

    这种时候,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嘉华太后也不能当场同玄昭安翻脸,只能强咽下这口气,换过话题。

    “赵王之事且不提,长姝公主的封地,你可选好了?”

    玄昭安淡淡点头,正要开口,外头闯进来一个身着铠甲的侍卫,扑通一声跪在殿上,急得满头大汗。

    “陛下!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