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叔自小便进了沈府,在沈老爷身边当小厮。

    好不容易靠着眼力见儿当上了沈府的管事。

    想着将儿子也培养成下一任管事。

    眼见日子一天天的好起来了。

    要是都被发卖出去了……

    这一家子还怎么活?

    他这身子骨出去还能做什么营生?

    他不敢想,也不敢问,只能跪在地上,浑身僵硬。

    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

    刘强也慌了,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一边的艳秋被两个粗使婆子拖了出去。

    她绝望地哭喊着,声音嘶哑。

    二十大板……

    发卖……

    她不敢想象接下来的日子。

    “少爷!求您开恩啊!奴婢真的知道错了!”

    “强子救我,救我!”

    刘强死死咬着下唇,不敢抬头。

    艳秋的哭喊声越来越远,像一根尖锐的针,扎在他心上。

    少爷这是要逼死他们啊!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肉里。

    他爹为沈府尽心尽力这么多年,少爷就为了一个女人……

    如果不是她,艳秋就不会被发卖。

    如果不是她,少爷就不会迁怒于他们一家!

    他恨不得冲上去,将那女人撕碎!

    可是他不敢。

    他只是一个卑微的奴才。

    生杀予夺皆在主人之手!

    一时间偏厅里,针落可闻。

    席秋娘的目光从刘家父子身上移到沈晏身上。

    见他仍是一副云淡风清的模样,便知此事可能还有余地。

    不然刘家父子应如艳秋一般,当场被人拖出沈府才是。

    她思忖片刻出声:“表哥,刘叔毕竟是沈府管事。”

    “这么些年跟在老爷与夫人身边,从未出过大错。”

    “若是乍一下换了人,怕是夫人那边不习惯。”

    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沈晏的神色。

    见他面色未变,便继续道:“若是这般被赶出府,外头问起来……丢的总归是沈府颜面。”

    沈晏看了她一眼,眸色深沉,让人捉摸不透。

    刘叔听到席秋娘的话,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原本僵硬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他偷偷抬眼看了看沈晏,心中燃起一丝希望。

    刘强也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沈晏,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

    沈晏垂眸看着杯中茶水,波澜不惊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未想将刘叔父子赶出沈府。

    只是刘强今日此举,令人失望。

    冲动易怒,护短不明,如何担得起沈府管事之职?

    “刘叔这些年确实尽心尽力。”

    刘叔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希冀,腰也稍稍直了些。

    “只是,”沈晏话音一转,目光落在刘强身上,“强子到底是年轻了些,办事不够稳妥。”

    刘叔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下去,一颗心又沉入了谷底。

    原本,指望着儿子能接替他的位置,继续在沈府掌管内务。

    可如今……

    他张了张嘴,想替儿子求情,却又不敢。

    刘强则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沈晏语调平和:“刘叔年纪大了,府里的事也越来越繁杂,是时候找个帮手了。”

    刘叔心中一凛,明白沈晏这是要削他的权。

    但与发卖出府相比,终是好上许多!

    起码,他们还能留在沈府。

    他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化作一声低低的,“是。”

    沈晏起身,理了理衣袖:“散了吧。”

    他转身离去,留下刘家父子在原地,如同被抽空了力气般,瘫软无力。

    席秋娘看着这一幕,眼神闪烁。

    她起身,假意哽咽道:“刘叔,都怪我……”

    刘叔无力地摇了摇头,颤抖着向席秋娘拱了拱手,“与表小姐无关……”

    刘强梗着脖子,满脸不服气:“都是那个女人!”

    刘叔看了一眼还在厅中的澄心,心头一紧,猛地拉了一把儿子。

    “住嘴!”

    祸从口出,这个道理,他儿子怎么还不明白!

    刘强不甘地闭了嘴。

    他狠狠地瞪了一眼澄心,眼中的恨意未减。

    刘叔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多谢表小姐为我父子俩求情,若日后有用得上我父子俩人,尽管吩咐……”

    “刘叔您说什么呢!我在府中这些年,也多赖您照顾。”

    席秋娘柔声告辞。

    “走吧。”澄心上前几步催促着刘强,“数板子去。”

    刘强恨不得将澄心生吞活剥。

    可这是沈晏下的令,他不得不随着澄心出了偏厅。

    本以为艳秋会被带到柴房之类的僻静地方,却发现仗责的地方,居然在观山院口。

    附近已经围满了婆子、丫鬟与仆人,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等着看戏。

    一个姑娘家,在众人面前杖责,这简直是凌迟之刑!

    这让艳秋的脸面往哪搁?

    刘强怒道:“怎会安排在此处?”

    澄心笑了笑。

    “惩治的目的之一,便是让大家伙引以为戒。”

    “不然,怎么叫惩治呢?”

    刘强咬紧牙关,双拳紧握。

    他死死地盯着澄心,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澄心却像没看到一般,依旧笑眯眯的拍了拍手:“打!”

    板子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

    艳秋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围观的人群中寂静无声。

    “数啊!”澄心的声音在刘强的耳边响起,“千万别数错了。”

    艳秋的惨叫一声接着一声,像一把把尖刀,一下下地扎在他的心上。

    刘强机械地数着,指甲嵌肉,渗出血丝。

    阴影处,席秋娘用帕子掩着鼻,厌恶地瞥了一眼血迹斑斑的地面。

    “啧啧,真是脏死了。”

    她低声抱怨,帕子后的眉眼间却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艳秋的惨叫声渐渐微弱,最终归于沉寂。

    刘强扑了上去,抱起昏死过去的艳秋离开。

    婆子们将水泼在地上,冲刷着血迹,一股腥甜味弥漫开来。

    席秋娘嫌弃地皱了皱眉,这才带着翠儿悄悄离去,仿佛一刻也不想多待。

    她原以为,凌曦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仗着几分姿色,耍了点手段,勾得表哥将她带回府中。

    表哥最多也就是图一时新鲜,玩玩罢了。

    可如今看来,竟是自己是低估了对方。

    表哥又是抱着她回主屋,又是请府医,还为了她重罚了丫鬟与管事……

    她想起凌曦那张脸。

    尤其是那双眼睛——眼尾泛红,盈盈水色,欲诉还休,最是勾人。

    “小姐,您没事吧?”翠儿见席秋娘脸色不对,小心翼翼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