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曦一看这情形,立马出声救场。

    “这酒,是我玩闹着酿的,特意送来给昭昭品鉴品鉴。这不,刚从马车上搬下来。”

    “哦?刚搬下来?”谢定看着谢昭昭,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谢昭昭连连点头,像小鸡啄米似的:“对对对,刚搬下来!”

    “品鉴?”谢定又问,尾音微微上扬,显然是不信。

    谢昭昭一脸无辜:“恩,品鉴!”

    谢定转头吩咐小厮:“把酒送去库房。”

    “哥?!”谢昭昭急了,声音都拔高了几度。

    “今日是峥儿生辰,可不能喝酒误事,只是代为保管一阵子。”谢定缓缓道。

    自家妹妹什么德行,他还能不知道?

    于是,直到晚上谢峥生辰宴散场,那两坛酒也没能回到谢昭昭手里。

    谢定美其名曰“代为保管”,实则就是“没收”。

    谢昭昭气鼓鼓,却又无可奈何。

    送客到府口,她拉着凌曦,躲到一旁角落里。

    “等下一批酿好,一定记得约我去郁楼!”

    谢昭昭愤愤:“咱们找个雅间,关起门来,喝他个天昏地暗!”

    “谁也别想抢咱们的酒!”

    凌曦被她这小模样逗笑,连连点头应下。

    今日谢昭昭喝百花酿的模样的确是凶了些。

    惊蛰、程及玉与那潘叔,不过是小口啜饮。

    但谢昭昭可是对着瓶吹……

    虽然这百花酿比古代的酒多了几道过滤工序。

    可无论是什么酒喝多了,对肝不好。

    她想了想,最后还是轻声叮嘱:“下一批要两月后了,若是想要风味再醇正些,时日要更久。”

    “你藏起来的那几瓶,可得悠着些喝。”

    谢昭昭拍拍凌曦的手,让她宽心:“我晓得。”

    凌曦欲言又止,暗自叹了口气。

    最好是真晓得!

    与谢昭昭分别后,一连几日,凌曦都比往常忙碌些。

    忙着确认酿酒所需的材料,与程及玉细细商讨分成的细节,签契书。

    这日,她像往常一样,刚梳洗完毕,准备出门去酒坊。

    才踏出观山院,便见沈府里仆人进进出出,忙忙碌碌,似有不同寻常之事。

    凌曦心下疑惑,这是要办宴还是?

    正想着,金嬷嬷快步走来,朝她一礼。

    “凌小娘,老夫人有请。”

    沈老夫人?

    凌曦眉心一跳。

    自逐马日之后已半月有余。

    这段时日她舒心得很。

    秦氏与席秋娘仍在禁足中,沈老夫人也不管观山院的事,更未对她进出沈府之举有任何不满。

    今日是?

    思绪翻飞间,她脚步不停,跟着金嬷嬷一路往顺安堂走去。

    顺安堂内,禅香袅袅。

    沈老夫人端坐上首,手里捻着串佛珠,闭目养神。

    秦氏与席秋娘分坐两侧,一个比一个安静,活像两尊雕塑。

    凌曦一进门,两道目光“唰”一下,齐刷刷射过来。

    三分轻蔑,三分讥诮,剩下那几分,勉强算是……假装平和?

    凌曦心头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规规矩矩朝沈老夫人行礼。

    “给老夫人请安。”

    沈老夫人这才缓缓睁眼,眼皮子一搭,算是应了。

    “坐吧。”

    声音不冷不热,听不出喜怒。

    凌曦规规矩矩应声:“是。”

    她声儿不高,乖顺得很。

    沈老夫人这才缓缓开口:“五日后便是佛诞,依理,须去白马寺上香斋戒一日。”

    “你既已入沈府,自然要一并前往。”

    凌曦轻轻应着:“是,老夫人。”

    “这里叮嘱你几句,”沈老夫人捻着佛珠,“穿着须庄重,不可过于艳丽。”

    凌曦微微低头,做出认真聆听的模样。

    沈老夫人继续道:“佛门净地,晚些让金嬷嬷将规矩册子送去观山院。”

    尔后眼皮一抬,射向凌曦:“切莫损了沈府脸面。”

    这哪是叮嘱,分明是警告!

    凌曦再次起身,福身行礼。

    “是,谨遵老夫人教诲。”

    秦氏冷哼一声,嘴角一撇,眼皮子都快翻上天。

    “凌小娘既是沈府女眷,便应守规矩,这些日子天天出府抛头露面像什么话。”

    凌曦心头冷笑,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温顺模样,甚至还带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委屈。

    “回老夫人、夫人,实在是郡主相邀,妾身不敢不应。”

    她微微垂眸,一副乖顺模样,把锅全推给了谢昭昭。

    谢昭昭是郡主,身份高,压得住。

    她不过是一府侍妾,本也不应天天外出。

    既是好友,钱一起赚,锅一同背。

    沈老夫人眼皮子一掀,目光如炬,直直射向凌曦。

    像是要把她这层乖顺的皮给剥开,看看里面到底藏了什么心思。

    凌曦却稳如泰山,任由她打量。

    脸色不变,呼吸不乱,眼神清澈,态度恭敬。

    沈老夫人看了半晌,又缓缓移开。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秦氏嘴角一扯,满脸不以为然。

    “你与郡主玩在一处也算相宜。”

    “她那般也算得上闺秀?不过是个疯丫头——”

    话没说完,“砰”的一声。

    沈老夫人猛地一拍桌案,茶盏都跳了三跳,里头茶水溅出,泼湿了桌面。

    她目光锐利如刀,死死盯着秦氏,声音冷得像冰渣子。

    “郡主岂是你能置喙的?!”

    声音不高,威慑力十足。

    平日里,老夫人虽严厉,却也鲜少这般疾言厉色。

    这回是真动了气。

    秦氏从未见过沈老夫人如此动怒,吓得脸色煞白,身子一抖,整个人都矮了半截。

    沈老夫人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她自小马上长大,为我大恒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

    “若无镇国公与那些将士抛头颅,洒热血,死守边关,哪有这太平盛世给你过安生日子!”

    她越说越气,胸口剧烈起伏。

    说到激昂处,声音还有些发颤。

    “莫要让我再听到这些忘恩负义之语,否则家法伺候!”

    最后一句,已是厉声呵斥。

    秦氏慌忙垂首,声如蚊蚋,不敢嘴硬。

    “儿媳……儿媳知晓了。”

    声音里透着明显的惧意,哪还有半分先前的嚣张气焰。

    席秋娘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

    心里却忍不住嘀咕,还好这话她也就在凌曦面前说过。

    真要传到老夫人耳朵里,她这层皮怕是不保!

    凌曦听着老夫人这话心里痛快得很。

    这世俗意义上的闺秀千篇一律,可谢昭昭却不是任何一个世家能教导得出。

    正想着,堂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一个丫鬟在屋前站定,福身一礼。

    “老夫人,谢郡主的马车到了,说是来接凌小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