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明阁万万没想到,母亲竟然会让他娶个无母族可靠的表小姐?

    还正妻?

    疯了不成!

    席秋娘伏在侍女怀中,肩膀一抽一抽,眼泪跟断了线似的往下掉。

    可谁也没瞧见,她低垂的眼眸中,飞快闪过一抹精光。

    嫁不成沈晏,她心痛,不假。

    失了清白,她恼恨,也是真。

    可要她为这事儿寻死觅活?

    呸!

    她席秋娘还没那么蠢!

    余光瞥见凌曦那张脸,她心头那股子邪火“蹭”地就蹿了上来。

    就是这个贱人!

    若不是她横插一杠子,她怎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当初在沈府,这贱婢就处处跟她作对。

    还竟叫她攀上了郡主!

    坏了她的好事!

    要不是凌曦,她早就是表哥的人了!

    哪还轮得到贺明阁这厮捡便宜!

    席秋娘越想越气,死死咬住下唇,指甲都掐进了肉里。

    贺夫人没有理会儿子,反而望向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依旧捻着佛珠,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贺夫人心里更没底了。

    这沈家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就这么个搅事精,若不是看在是儿子犯下错处,她连妾的位置都不想给。

    如今给正妻之位已是她最大让步,沈老夫人还想如何?

    这场戏谢昭昭看得是津津有味。

    凌曦还借倒茶间隙拍拍她手,示意她将看戏姿态收一收。

    谢昭昭撇了嘴,到底还是坐正了些。

    凌曦瞅了一眼沈老夫人。

    席家是沈老夫人娘家不假。

    若是以往,沈老夫人还会看在自小养于膝下给席秋娘未来夫家一些帮扶。

    可席秋娘给沈晏下禁药这事一出,那可说不准了。

    那可是禁药!

    沈家嫡长孙,未来的家主,要是折在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禁药里,沈家颜面何存?

    沈老夫人再重情,也不会拿整个沈家做赌注。

    更何况,还是为了这么一个蠢货。

    沈老夫人眼风扫过秦氏,慢悠悠开口:“你怎么看?”

    秦氏胸口那股闷气好不容易顺了些,闻言,帕子一甩。

    “秋娘毕竟一直养在母亲膝下,您决定吧。”

    这话,硬邦邦的,明摆着不想管席秋娘死活。

    沈老夫人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那就这么办吧。”

    “娘!祖母!”

    贺明阁又吼了一嗓子,声嘶力竭,眼珠子都红了。

    却无人理会。

    贺老夫人深深叹了口气:“老姐姐,你放心,贺家,定会好好待席姑娘。”

    是一锤定音,将这荒唐事彻底敲定。

    沈老夫人“嗯”了一声,眼皮子都没再抬一下。

    从前那点子情分,早被席秋娘作没了。

    何况是这种算计到自家孙儿头上的毒妇。

    禁药。

    沈老夫人闭上眼,捻着佛珠的手有一丝微微颤抖,却又复了平稳。

    她这颗护短的心,已被席秋娘消磨干净。

    既已谈妥,便各自散去。

    沈老夫人使了个眼色,立马有婆子过来,一左一右“搀扶”起席秋娘。

    美其名曰送回府,实则就是押回去。

    在佛门净地出了这档子丑事,还怎么有脸留到佛诞?

    贺明阁那边,小厮战战兢兢捧着药膏,刚要上前。

    “滚开!”

    贺明阁一把推开,药膏洒了一地,瓷瓶碎裂。

    小厮吓得“扑通”跪倒。

    “娘!”

    贺明阁嘶吼,额角青筋暴起,像一头发怒困兽。

    “您怎么能答应那贱人为正妻?”

    “为何还要拦她?让她撞死罢了!”

    眼底一片猩红,咬牙切齿。

    贺夫人本瞧着儿子身上伤痕心疼,见他这般发作,也怒了。

    “你懂什么?”

    疾言厉色,声音拔高。

    “若是席秋娘今日真撞死,世人只会感叹她忠贞烈女,而你,便是那强迫民女的侩子手!”

    贺夫人指尖颤抖,戳着贺明阁的额头。

    “你的仕途不要了?”

    “你父亲的仕途不要了?”

    “贺家的脸面不要了?”

    这三个问题,连珠炮似的,字字千钧。

    问得贺明阁哑口无言,颓然坐在椅上。

    可他又气不过!

    他抓起桌上青瓷茶壶,狠狠砸向地面。

    “砰”地一声。

    茶水四溅,碎片飞迸。

    “那个贱人!”

    “她心里眼里全是沈晏,指不定哪天就给爷戴绿帽子!”

    贺夫人心头火气也未消,可看着儿子这副模样,终究是心疼占了上风。

    她缓缓起身,走到贺明阁身旁坐下,轻轻抚着他的背。

    说到底,儿子也是受害者,若不是遭人下毒,也不会……

    贺夫人暗自叹息:“明阁,你冷静些。”

    声音也柔和下来。

    “眼下这情形,只有迎席秋娘为正妻,才能堵住沈家的嘴。”

    “才能保住贺家的名声。”

    见贺明阁仍旧一脸愤懑,贺夫人放缓了语气,循循善诱。

    “你且忍着些。”

    “等日后,若是有喜欢的女子,迎进来做妾便是。”

    “母亲绝不拘着你。”

    “再说了”,贺夫人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只要入了贺府,她若不老实,我们有的是法子拿捏。”

    贺夫人从小厮手里接过药膏,指尖轻挑,小心翼翼涂抹在贺明阁的伤处。

    “嘶……”

    贺明阁皱眉呼疼。

    贺夫人瞧着心疼,手上动作愈发轻柔。

    “幸好你爹探望完老太君后便回去了。”

    “若是知晓此事,非把你打得皮开肉绽不可!”

    贺明阁嘴上应着,但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好不容易能将沈晏这个对手从驸马名单中剔除,又横空杀出来个席秋娘……

    不行!

    贺明阁垂眸,掩去眼底的算计。

    驸马之位,他势在必得。

    席秋娘,绝不能留。

    只要她在成婚前死了,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

    另一边禅房,只余下凌曦与沈晏两人。

    烛光摇曳,洒在凌曦脸上,明明灭灭。

    沈晏上前一步,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关切:“可是吓到了?”

    凌曦摇头,深吸一口气,像下定了什么决心。

    “贺明阁,在玉佛殿内看的人,是我。”

    沈晏浓眉一拧,眸色瞬间沉下来。

    凌曦直视他双眼,目光坦荡,没有一丝闪躲。

    “那死在后山的姑娘,应是穿了镇国公府丫鬟的衣裳。”

    “她借昭昭的名义,引我去的玉佛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