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凌曦回厢房换衣的间隙,谢昭昭便与她分说了那丫鬟之事。
那青衣丫鬟并非镇国公府的人,此事沈老夫人与秦氏也知晓,定是瞒不过沈晏。
不如先发制人,将此事道破——
思及,凌曦声线发颤:“昭昭寻我路过,将贺明阁打晕,可……”
“我太害怕了,一心拉着昭昭离开,谁成想表小姐会去了玉佛殿,还……”
她眼中闪了泪光,摇摇欲坠,便要提裙跪下。
沈晏下意识一把托住,语气急切:“这是做什么?”
他的声音沉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
凌曦清泪落下,一颗颗砸在沈晏心头。
“我从未求过公子什么,只是今日之事令人后怕。”
她抬眸,泪眼朦胧望向沈晏,声音哽咽。
“若非昭昭,公子今日瞧见的便是我与贺明阁……”
沈晏眉头紧锁,心中的烦闷升起。
“为何会有人引我去玉佛殿?为何那贺明阁中了药?为何太子与公主又来得这般巧?还有表小姐……”
她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丝茫然无措。
“那丫鬟……昭昭说会去寻那丫鬟探个究竟……转眼却死在了后山。”
“我好害怕。”
她眼眶通红,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表小姐倾慕公子已久,人尽皆知。我……我抢了她的位置,她心中怨恨,也是常理。”
“她在府中……处处针对,桩桩件件,我都忍着,不敢有丝毫怨言。”
“毕竟是我对不住她。”
沈晏看着她强忍委屈的模样,心头那股烦闷愈发浓烈。
“可这次……我真怕了……”
凌曦抬起头,泪眼婆娑望向沈晏,眼神哀戚,声音更是颤抖得不成样子。
“公子,您是知道的。我出平民,家中无权无势。”
“我所求不多,不过一生平顺,家人安康。”
“可自打入了沈府,我……”
她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
沈晏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闷疼得厉害。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凌曦。
脆弱,无助,仿佛一碰就碎。
“求公子……求公子垂怜,放了我吧!”
凌曦猛地抬起头,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紧紧攥着沈晏的衣角,力道大得指节泛白。
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恐惧与祈求。
放?
沈晏眸色一沉,箍住凌曦纤细的腰肢,将她拉向自己。
两人身体紧密相贴,呼吸可闻。
“你……你既入了观山院,便是我的人。”
“百年后也要同我葬在一处。”
“想去哪里?”
沈晏垂眸,目光锁住凌曦。
凌曦扯出一抹笑,笑容含着些嘲讽的意味。
“百年同葬?公子说得好听。”
“我所求,不过安稳二字,可这沈府……”
她眼中蓄满泪水,声音哽咽。
“这沈府,处处是算计,步步是陷阱。”
“我……我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我怕哪一日,一不小心,便……便尸骨无存。”
她声音颤抖,直视沈晏。
“我与公子,不过源于一起意外……”
沈晏的眉峰拧起,似乎对凌曦的话很不满。
箍着她腰的手,又紧了几分。
凌曦感觉到腰间传来的力道,却丝毫没有退缩。
她微微仰起头,目光灼灼。
“公子是天上的明月,我是地上的尘泥。”
“本不该有交集。”
“如今这般,不过是镜花水月——唔——”
唇上一热,凌曦惊呼一声,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沈晏吻住了她。
她愣怔一瞬,随即反应过来,用力挣扎。
沈晏另一只手,顺势按住她的脖颈,不容抗拒。
吻,逐渐加深。
带着一种掠夺的意味,细细碾过她的唇瓣,撬开贝齿,长驱直入。
凌曦呜咽,躲不开,逃不掉。
唇齿间,弥漫着淡淡的咸味,那是她的泪。
沈晏尝到了,动作却未停。
他像是要将她整个人吞噬,连同她的眼泪,她的委屈,她所有的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凌曦几乎窒息。
唇分。
四目相对。
凌曦眼睫微颤,盈盈水光中,映出沈晏的脸。
那张一向清冷自持的脸,此刻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欲色。
平日里疏离淡漠的眼眸,此刻幽深如潭,翻滚着浓烈的情绪。
像是要把她溺毙其中。
“公……公子……”
凌曦喘息着,声音破碎。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
“不是镜花水月。”
沈晏嗓音低沉。
“你我之间,是真的。”
他收紧手臂,将她整个人揉进怀里,像是要把她嵌进骨血。
凌曦仰起头,泪眼朦胧中,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沈晏低头,在她眉心落下一吻,温柔,缱绻。
美人盈泪,我见犹怜。
更何况,这美人,是他放在心上的人。
都是他的错。
沈晏闭了闭眼,将心头翻涌的自责压下。
那场始于贺家别院的意外,本就是冲他而来。
凌曦不过是被动卷入其中,因他受过。
他以为,给她武婢、给她银钱、将她安排在观山院主屋……
这一系列安排,能让外人知晓他对凌曦的态度。
但不够。
沈晏眉头紧锁。
否则,母亲如何会发难,凌曦又如何会遇着今日这般算计……
若不是谢昭昭,若不是席秋娘误入玉佛殿……
若殿门大开后,自己见到的人真是——
他不敢想。
“你是我沈晏的人,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沈晏一字一句,声音低沉而坚定。
凌曦怔怔望着他,眼中水雾弥漫。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被沈晏打断。
“我知道你在怕什么。”
沈晏放缓语气,眸光温柔。
“你放心,往后,再无人敢算计你。”
“我会护着你,谁都不行。”
掷地有声。
母亲不行、席秋娘不行、祁照月也不行!
……
秋芜院内,水汽氤氲。
席秋娘整个人没入水中,拿着软布搓洗着。
雪白夹带着些乌青的肌肤早已通红一片,像是要生生搓下一层皮来。
“翠儿,再换盆水来!”
她尖声叫道,声音嘶哑。
翠儿走到屏风边,眉心紧蹙,满脸担忧。
“姑娘,府医说您初经人事伤着了,不能坐浴……”
“啪——”
话音未落,小几上的香胰子便迎面朝她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