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懂。
是真不懂。
安抚女子,该用何种方式。
沈晏脑中一片纷乱。
年少时,父亲沈瀚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不是埋首浩瀚图纸,就是奔波在江河湖海的路上。
呆在沈府中的时日,屈指可数。
偶尔,秦氏与父亲在一处时,也会说些家常。
母亲絮絮地说,父亲……多半是有听没听地应着。
没有争吵,没有红过脸。
后来,他入宫为太子伴读。
得以窥见天家威仪。
圣上与皇后,相互敬重。
却少了些,烟火气。
再思及镇国公府,谢柏永常年征战在外,傅盈秀一人撑起偌大门楣。
坚韧、果决。
可那其中艰辛,他又岂会不知。
他曾想过。
娶妻当如皇后,稳重端方。
或如傅盈秀,独当一面。
再不济,也应临危不乱。
可偏偏却遇上了她。
怀中这个人儿。
娇小,柔软,暗中还带着刺儿。
对着外人会张牙舞爪。
受了委屈,便来寻他依靠。
他见过的所有夫妻相处之道,在凌曦身上,全然失效。
似乎,没有一种能用上。
沈晏低头,怀里人还在无声的落着泪。
鼻息间,是她身上的淡淡馨香。
甜,且让人心乱。
沉默不是办法。
困住她,也不是目的。
他只是不知如何做。
以往那些规矩、道理,在此刻都成了废纸。
他只能问。
“凌曦,你想要我如何做……”
他继续道,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她说,他可以学。
这算什么?凌曦脑子有点懵。
竟然还要向她请教?
她抬眸,将眼中的泪珠眨掉。
他眼底的认真,不像作假。
那份坦诚,让她心头莫名一跳。
怀抱的温度,似乎也灼烫起来。
话都说到这份上,若是不接便亏了!
凌曦心念电转。
她吸了吸鼻子,压下翻涌的情绪。
顶着一双兔子似的红眼,水光潋滟,映着他清俊的容颜。
“我要你护着我。”
声音带着未散的哭腔,有点哑,有点娇。
“宠着我。”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站在我这边。”
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些孤勇。
说完,又后知后觉地发现这话有些太蛮横。
赶紧找补:“当然,也不会让你为难。”
“我绝不会做有损沈府颜面之事。”
少女泪意涟涟,眸光却是亮晶晶的。
望向他的眼中有点委屈,又有些倔强,还含着些许期待。
唇瓣微微嘟起,水润艳迤,像雨后沾了露的桃花。
脆弱,又诱人采撷。
沈晏看着她。
看着她眼底的希冀。
看着她强装镇定下的不安。
心头某处,彻底软了下去。
唇边漾开一抹极浅的笑意,如冰雪初融。
抬头,轻抚过她的发丝。
嗓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和愉悦。
“好。”
啊?
凌曦懵了一瞬。
他就这么答应了?
这么快?
她后头还憋着一串层层递进的说辞。
狠话软话都备齐了,结果一个“好”字,给她全堵了回去。
瞬间全没了用武之地。
也好。
她的眸子亮了起来。
堵回去就堵回去吧。
反正她的目的已达成。
看在他这么识相的份上——
她心念一动,忽地踮起脚尖。
凑上前,在男子线条分明的唇角落下一吻。
飞快地,带着一点奖励的意味。
沈晏身形微僵,眸色骤深,如晕开的浓墨。
下一秒,俯身压了下来。
沈晏的吻,跟他的人一样。
初时带着一丝清冷克制。
如同上好的凉玉。
可随即,那份凉意便被更深沉的热取代。
辗转,描摹,细细品尝。
侵入,吮吸,狠狠掠夺。
风掀起纱帐,吹皱地上宣纸。
大手箍住腰肢。
掌下纤韧,柳条儿似的,不堪一握。
下一瞬,天旋地转。
她被拦腰抱起。
放在了那张黄花梨木桌上。
琼雪玉枝,娇惑媚极。
“音破碎。
眸光涣散,洇着一汪清泪。
“乖……”男子嗓音低哑,却又带着致命的蛊惑。
“这阵仗,你总得习惯。”
他轻声哄劝。
容置疑。
女子被欺负得紧,细细的啜泣悬在半空,不上不下。
像脆弱的蝶翼,被雨打湿,无力扑扇。
青丝散乱,几缕粘在汗湿的脸颊。
珠钗斜坠,流苏被撞得叮当作响。
毫无章法,凌乱不堪。
身下的桌案承受不住这般动静。
吱呀乱叫。
不堪重负。
绣鞋不知何时滑落。
不留一丝余地。
最
男子眸色暗沉如渊。
眼中是沉溺的欲,是失控的火。
只想将她彻底吞噬,揉入骨血。
不够……
远远不够……
……
夜幕低垂。
风从半开的窗溜进来。
凌曦披了件外袍,软骨头似的半倚在床头。
面前支着个小巧的塌桌,放着一碗粥,二碟点心。
粥熬得恰到好处,米粒开了花,入口糯软鲜甜。
她捏着勺子,小口喝着,时不时停下,眉心微蹙。
那张黄花梨木桌,硬邦邦。
硌得她浑身疼。
她当时
偏生他跟中了邪似的,
狗男人!
凌曦心里狠狠骂了句。
牙根气得痒痒。
上回是窗边,这回是桌上。
下回指不定又要发什么疯……
她眼神飘忽了一瞬,看向身边。
晚照安静地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他人呢?”凌曦的声音有点哑。
晚照会意:“爷去书房了。”
又是书房?
不愧是未来帝王的左膀右臂,够敬业!
她懒懒地掀了眼皮,挖一勺粥,突然想起什么:“对了,表小姐如何了?”
她记得离开秋芜阁时,那场面叫一个鸡飞狗跳。
席秋娘不是哭天抢地,叫嚣着要撞柱明志么?
后来她被沈晏困在内室,确实也没有听到外头有什么动静。
想来席秋娘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早有就人十万火急来报。
只是不知,眼下如何?
晚照回道:“府医瞧过了,表小姐无大碍。”
这倒是在凌曦的意料之中。
席秋娘那种人,看着女子规诫至上,实则惜命得很。
晚照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微妙:“府医说,表小姐刚没了孩子,身子本就虚,撞那一下,已经没多少力气了。”
“与其说是撞晕的,不如说是气血两虚撑不住,自己晕的。”
“老夫人发了话,让表小姐在秋芜院好生养着。”
“待身子缓过来,便让贺家那边派顶小轿,直接抬过去便是。”
凌曦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
也是,既是个妾,礼数上自然不必那般周全。
“至于纳妾礼……”晚照的声音压得低了些。
“老夫人的意思是,既是为妾,贺家先前送来的那些定亲礼已足够。”
“届时一并抬去贺府便是。”
凌曦微微点头。
老夫人这般处置,倒也利落。
席秋娘没得选。
她总不能青灯古佛,清苦一生吧?
另一头秋芜院内,狼藉一片。
药碗碎裂在地,褐色的药汁混着碎瓷,污了一只绣鞋。
“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