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的力道坚定。

    凌曦被迫转过身,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眸子。

    “今日……我去了郁楼。”

    她故意吸了吸鼻子,声音细弱:“长安说,南洲此番来访是为和亲。”

    她声音一顿,露出几分忧色:“一想到长安那么小的年纪,可能就要孤身远嫁南洲,心里难受……”

    说罢,眼圈似又红了。

    沈晏闻言,眸色才松动了些许。

    原来是为此。

    还道是她在外头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他缓缓松开双手,在她身前蹲下。

    灯火勾勒着俊朗的轮廓,映出他温柔的眸光。

    沈晏伸出手,将她微凉的手包裹在掌心。

    “无妨。”

    “两国结盟,和亲为一途,却还有其他可交换之事。”

    他声音低醇:“我与致远……就是傅简堂,具是反对和亲。”

    “圣上那边,也被劝动了些许,否则也不会放任两位公主各自折腾婚嫁之事。”

    凌曦眉间愁云未散:“话虽如此,若是南洲那边执意要求,以亲和作为结盟条件,又当如何?”

    沈晏闻言,陷入短暂沉默。

    大恒与南洲结盟,确实也有许多考量。

    其一,南洲矿产丰厚。

    其二,横穿大恒边境七城的镜水河,其源头恰在南洲境内。

    其三,两国边境接壤,时有北蛮侵扰,共同御敌,方能保边境安稳。

    这里头,其一因凌曦发现铁矿,所以牵制最小,尚有斡旋余地。

    水源与边防,却是重中之重。

    而两国结盟最为稳固也常用的方式,便是质子与和亲。

    质子以太子为优。

    若是寻常妃嫔之子,或皇帝不待见的子嗣,随时可弃。

    便也无“质”的钳制意义。

    南洲非属国,也非弱国。

    和亲一事虽未放到明面,可实为最优解。

    血脉相系,换取一时的太平与信任。

    凌曦继续道:“边境将士,抛头颅洒热血,为的就是家中父老妻儿能过上安稳日子,不受外族侵占欺扰么?”

    “两位公主虽生于皇族,可也是大恒子民。”

    “若是不用和亲自然是再好不过……”

    她声音微软,带了些担忧:“况且……照月公主,身份异常贵重,又心系于你。”

    沈晏的眉头一皱。

    凌曦垂下眸帘,声音更低了几分:“我总觉得,上回恒江遇险一事,背后有她的手笔。或者,也可能是我过于敏感了……”

    她轻咬着下唇,指尖在他的掌中微微蜷缩。

    “只是,如今南洲太子一行便在京外休整,我怕她,会为了你,做出些过激的事来……”

    声音虽细弱蚊呐,却字字敲在沈晏的心上。

    望着她微蹙的眉尖,紧抿的唇,还有那盛满忧虑的双眸。

    祁照月……倒也并非绝无可能。

    他眸光一转,落在凌曦那张忧虑的小脸上。

    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你在乎?”

    凌曦一愣。

    “恩?”只听他声线压低,尾音上扬,诱导着。

    她眨眨眼,这……话题怎么转到她身上来了?

    她正将祸水引向祁照月,让他警惕那个女人。

    要在他心中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若是南洲真要和亲,也好先将祁照月推出去。

    可他怎么就……

    她轻轻歪了头,心念电转,面上却是不显。

    这么误会,似乎也不错?

    她贝齿轻咬下唇,羽睫微颤,避开他探究的目光。

    沈晏也不催,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等着。

    等着她,给出那个他期待的答案。

    烛火跳动,静谧的室内,只余二人清浅的呼吸声。

    又过了几息。

    凌曦终于有了动静。

    她极轻极缓地,点了头。

    随即,又似受惊一般,飞快抬眸解释:“我、我只是怕公主她会再对我不利……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