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汤!

    往日这时,王嬷嬷的汤药早该送来了。

    “晚照,汤呢?”

    晚照闻言,噗嗤一笑,屈膝福了一礼。

    “恭喜小娘,贺喜小娘!以后都不必再用了!”

    “啊?”凌曦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发懵。

    晚照见她模样,只当她是欢喜傻了,忙将今晨观山院门口的事儿说了。

    “……爷吩咐的,往后不必再送。”

    这……有什么好贺喜的!

    凌曦暗暗咬了咬后槽牙,面上却丝毫不显。

    她只淡淡一笑:“知道了,唤惊蛰来。”

    不多时,惊蛰应声而入。

    凌曦示意她阖上内室的门。

    待门扉轻合,她才招手,示意惊蛰近前。

    “你去,”她压低了声音,“给我弄碗避子汤来。”

    惊蛰一听,秀眉紧蹙。

    “主子这是为何?”

    惊蛰秀眉紧蹙,带着一丝不解:“您……您不想要爷的孩子么?”

    她声音压得极低:“自您入府,爷待您的心意,奴婢都看在眼里。”

    沈侍郎这般的人物,放眼整个大恒,也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惊蛰不明白。

    凌曦眼神清明。

    这具身子,满打满算,如今才十七。

    十七岁,花一般的年纪,在现代还是个学生,在这里却要早早背负起生儿育女的重担。

    “女子年岁越小,诞育子嗣,风险便越大,这点,想必你也清楚。”

    惊蛰点了点头,这个道理她自然是懂的。

    女子生来娇弱,生产本就是过一道鬼门关。

    凌曦眸光深了些许。

    婚姻大事,总要慎之又慎。

    古代女子这一生过得好与不好,说到底,大部分看枕边人的良心。

    在人品与良心上,沈晏,确实能打上高分。

    这点,她从不否认。

    他有他的底线,有他的担当。

    瞧他对谢峥的态度,也堪称是一个好父亲。

    可孩子……

    那毕竟是一条全新的生命,要借她的肚子来到这世上。

    若是自己尚且立足未稳,未来飘摇不定,又如何能对另一个生命全然负责?

    她眼底闪过一丝坚决,开口敷衍:“再等两年也不迟。”

    惊蛰眉头皱得更紧了,凌曦的话在理。

    可她仍是忧心忡忡:“主子说的是,可……”

    她面露难色,向前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比蚊蚋还低。

    “这里毕竟是观山院,是爷的地盘。”

    “避子汤这种事,奴婢做得再小心,也难保没有万一。”

    “万一被爷知道了……届时,您又当如何?”

    沈晏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惊蛰的担忧,倒也没错。

    不过凌曦却是想得开。

    她唇角一勾。

    她与沈晏相遇,本就是一场书中局。

    一场她不得不演的戏。

    她扇动翅膀,逆“书”改命。

    为的,是自己。

    是凌家夫妇。

    是原主未了的仇。

    这些若能一一了却,她不介意,再将自己多余的精力,稍稍扩展些许。

    至于沈晏……

    他若知晓,又能如何?

    凌曦眼底波澜不惊,心中早已盘算清楚。

    左右不过三种结局。

    一则,他尊重自己的选择,孩子的事,日后再看。

    二则,他心生不虞,从此厌弃自己。

    依沈晏的性子,即使心生嫌隙,也会让她在观山院无灾无难到寿终。

    三则更简单。

    一封休书或和离书。

    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她如今可是圣上亲封明宜县主。

    这身份,足够她在这古代,安身立命。

    她扬了眉,眼中尽是洒脱。

    “去弄吧。”凌曦淡淡吩咐,“我自有考量。”

    惊蛰见劝解无用,应了是,低头退了下去。

    ……

    慈宁宫内,气氛凝滞如冰。

    皇太后怒不可遏。

    “砰!”

    紫檀木桌面应声巨震。

    “你们两个孩子,真真是要气死哀家不成!”

    她声音发颤,指尖都在抖。

    下首,程皇后端坐,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仿佛周遭一切,皆与她无关。

    殿中,一大一小两位公主直挺挺跪着。

    年岁略小的祁长安,小脸倔强扬着:“皇祖母,喜欢的人嫁不了,又何必随意选一个,误了自己,也误了旁人?”

    这话倒是让一旁的祁照月,微微一怔。

    然后赞同地点头。

    皇太后看着眼前这一幕,气得胸膛剧烈起伏。

    好!

    真是好得很!

    一个个的,都学会跟她对着干了!

    手指颤巍巍,直直点向祁长安那张尤带稚气的小脸。

    “好,好你个伶牙俐齿的!”

    “你不是想嫁给喜欢的人吗?哀家现在就下旨,赐婚傅简堂!”

    祁长安闻言,小脸倏地一白。

    但那也只是一瞬。

    “别介啊,皇祖母。”

    “孙女儿仔细想过了,这强扭的瓜它不甜呀。”

    “与其成了怨偶仇人,日日相对愁苦,还不如让孙女儿去和亲呢。”

    “祁长安!”皇太后气得“啪啪”又是两掌,狠狠拍在紫檀木桌上。

    桌面上的茶盏都跟着跳了三跳。

    这小丫头,真是反了天了!

    越不让她干什么,她偏要干什么!

    祁长安小嘴一撇,小脸上满是“我就是这样”的倔强。

    “哼,皇祖母您也别光顾着生气嘛。”

    “南洲此番,虽说没将和亲一事抬到明面上来,可这朝中上下,哪个心里不跟明镜似的?”

    “便是想逃,也逃不掉啊。”

    皇太后没好气地瞅了她一眼。

    这小丫头片子,分析得还一套一套的。

    这些她能不知道吗?!

    祁长安膝行几步,一点点蹭到皇太后跟前。

    刚才还挺得笔直的小身板,此刻软了下来。

    小手试探着,轻轻搭上皇太后覆在膝上、因生气而微微蜷起的手指,轻轻摇了摇。

    殿中凝滞的气氛,似乎也因这小小的动作,松动了一丝。

    “皇祖母,”祁长安仰起小脸,方才的倔强褪去些许,眼神却亮得惊人,“长安都想清楚了。”

    “只要咱们大恒国力鼎盛,长安就不怕!”

    “南洲太子要是敢欺负我一分一毫!我立马就修书一封来告状。”

    “让咱们的镇北军、程家军、谢家军,兵临城下,踏平他南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