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照月心念电转,面上却依旧是那副受惊过度的柔弱模样。
先让她把这桩天大的麻烦事解决了再说。
至于旁的……
比如失职之罪……
比如让她清白被污之恨……
祁照月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不急。
来日方长。
她有的是时间和耐心,跟这个老奴婢,好好算算今日这笔账!
……
观山院,内室。
地上衣衫零落,散了一地。
一件粉色水丝小衣,堪堪叠在墨色回纹锦袍之上,昭示着昨夜旖旎。
纱帐低垂,帐后榻上,隐约两道身影相拥而眠,呼吸交缠。
“唔……”
女子鼻间发出一声轻吟,蝶翼般的睫毛颤了颤,似要醒转。
“什么时辰了?”嗓音软糯糯。
身侧男子长臂一伸,将滑落的锦被往上轻轻一拢。
被角严实遮住了她莹白肩头绽开的几点嫣红。
沈晏低沉磁性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
“才天光,再睡会儿,嗯?”尾音微微上扬,轻哄着。
凌曦意识尚未完全清明,便被这温柔蛊惑。
她轻轻“嗯”了一声,像只乖巧的猫儿,往他怀里蹭了蹭。
方才勉强睁开一条缝的眼,又安心阖了回去,复又沉入甜梦。
沈晏拥紧了怀中温,直到晚照轻唤,说傅简堂来了,才小心翼翼地起身更衣。
沈晏甫一踏入书房,抱怨声便砸了过来。
“我说沈子安!”
傅简堂几乎是跳了起来,脸上写满了“你总算露面”的幽怨。
活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
“你可知我在这书房,等了一个时辰?!”
沈晏视线淡淡扫过。
那上面,几碟糕点盘子已然空空如也,旁边还堆着一小撮瓜子壳、果核。
他未置一词,径自走向主位。
傅简堂见他不搭理,反而来劲。
“唰”地抖开玉骨扇,半遮着俊脸,只露出一双桃花眼,斜斜睨着沈晏。
“啧啧,有家室的人就是不一样啊。”
那调子,拉得又长又酸,活像打翻了醋坛子。
“温柔乡暖,乐不思蜀了是不是?”他扇子摇摇。
“哪像我,孤家寡人一个。”他放下扇子,怨道,“我昨儿也中了招,只能眼巴巴撑着滚回家。”
“硬是憋着,在冷水里泡了足足一个时辰!”
沈晏在他那张能说会道的嘴开始新一轮抱怨前,终于开了口。
“昨日文府,可有动静?”
傅简堂见他这模样,自认讨没趣,撇撇嘴。
收起了那份不正经:“我留下的人一直盯着呢。”
“说除了文府后院,隐约传来一声女人的疯叫,倒是再没别的异常。”
“女人的疯叫?”沈晏眸光深了几分。
“嗯,就那么一声,短促得很。”傅简堂肯定道。
恰在此时,笃笃笃。
澄心叩门而入,脚步轻悄,将茶点一一摆好,又躬身退了出去。
沈晏垂眸:“照月公主呢?”
傅简堂呷了口热茶:“今儿一早回宫了,宫里派禁卫接的人。”
沈晏修长的手指紫檀木桌案上轻叩。
笃笃。
他双眼微眯起。
文府那声突兀的、短促的女人尖叫……
会是祁照月吗?
“你可别掉以轻心。”傅简堂端起茶呷了一口。
“照月公主,一计不成,哪会善罢甘休。”
沈晏闻言:“文府喜事非去不可,至于接下来的寻常宴席都推了便是。”
傅简堂懒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点了点头。
“也好。”
……
慈宁宫
皇太后脸色铁青,凤眼含怒:“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在宫外过夜!”
祁照月在侧边坐下,强撑着一身酸疼挺直了腰背,脸上挤出讨好笑意。
“母后息怒。”
“堂兄还让儿臣代他向您问好呢!”
皇太后脸色稍缓,依旧紧绷。
祁照月面上愈发可怜无辜:“昨夜儿臣在文家,一时高兴,多饮几杯,不小心就……”
她话只半句,尽是女儿家酒后的娇憨懊悔。
“这才宿在了文家。母后,您可千万别生气!”
皇太后听闻“喝多”,眉心一蹙,怒意顿消,转为担忧。
“胡闹!”
语气虽斥,关切难掩。
“醒酒汤可曾用了?”
祁照月心头微松,忙不迭点头,笑容乖巧:“用了用了。”
“文夫人一早便遣人送来,儿臣醒后即饮,这才赶紧入宫,向母后赔罪呢!”
她微仰小脸:“昨儿文府可真热闹,可惜母后您未曾同去。”
皇太后轻哼,嘴角却不自觉弯了弯。
“哀家若去,你还能如此尽兴?”
祁照月羞赧一笑,帕子掩唇,顺势打个小哈欠。
倦意真实,根源却非贪玩。
“可是未曾歇好?”皇太后眉头轻蹙,眸中尽是疼惜。
被那畜生折腾一宿,能好才怪!
祁照月心底翻着恶心与杀意,面上只余困倦赧然,轻轻颔首。
“嗯,许是……有些认床。”
皇太后见她这般憔悴,哪还舍得再多言半句。
“罢了罢了。”
“瞧你这没丁点精神的样儿。”她摆摆手,语气已然温和,“回去好生歇息。
祁照月心头大石落地,恭顺应道:“是,儿臣告退。”
她的身子又酸又疼,勉强才维持住仪态。
一回到揽月宫,她便再也撑不住,瘫软在榻上,连眼皮都懒得掀。
有宫女捧着衣物近前,小心翼翼:“公主,奴婢伺候您更衣。”
祁照月猛地睁眼,眸中寒光一闪。
更衣?
她身上那些不堪的痕迹,怎能让这些奴才瞧见!
“滚!”
她声音不大,却裹挟着森然杀意。
“笨手笨脚的东西,都给本宫退下!”
宫女们吓得魂飞魄散,跪了一地,连大气都不敢。
她们平日见惯了公主的脾气,此刻虽觉愈发骇人,却也未生疑,只当公主心情极差。
她们哪敢多言,磕了个头,连滚带爬退了出去。
寝殿的门,正要轻轻阖上。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