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得,正好!正巧!正是时候!

    听了这话,秦老太君与秦大夫人相视一笑。

    秦老太君更是赞许地点了点头。

    这丫头,果然没看错!

    这份通透,这份心智,当真是个聪慧剔透的!

    不愧是她看上的!

    几人继续前行,宴厅雕梁画栋的檐角已然在望。

    再有几步,便要踏入那丝竹礼乐之地。

    凌曦的脚步却微微缓了下来。

    秦老太君何等敏锐,立刻察觉,侧首看她:“嗯?怎么不走了?”

    凌曦浅浅一笑,语带恭谨:“今日是您的寿宴,若由我扶您进去,怕是……与礼不合。”

    秦老太君闻言,朗声一笑,带着几分不以为意:“嗨!什么与礼合不合的!”

    “我秦家,可没那么多死规矩!”

    秦大夫人始终站在一旁,唇边噙着得体的笑意,并不言语。

    然而她那双精明的眼眸,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凌曦。

    细细打量着她脸上每一丝变化,不肯错过分毫。

    秦老太君目光灼灼地看着凌曦:“老身今日,不但要你与我一同入席,还想让你坐在身边!”

    “凌丫头,你可敢啊?”

    这一声“敢”,问得极是巧妙。

    不是“愿不愿意”,而是“敢不敢”。

    凌曦闻言,先是一怔。

    尔后便直视着秦老太君道:“敢!”

    清脆利落。

    秦老太君眼中精光一闪,那满是褶皱的脸上,笑容彻底舒展开来。

    凌曦心头却是一阵轻快。

    这老太君,当真是可爱得紧!

    明摆着是怕她顾忌,才特意用了这激将法。

    她哪里不愿,她愿得很!

    秦家!

    那可是大恒朝武将世家中的定海神针!

    便是镇国公谢柏永,还有程侯爷,见了秦老太君,也得恭恭敬敬地垂首行礼,道一声“老太君安好”。

    至于像贺明税那般,削尖了脑袋想往上爬的……

    怕是连站在秦老太君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今日,只要她凌曦扶着秦老太君入了这宴厅,坐在老太君身边……

    那些平日里眼高于顶,鼻孔朝天,对她不屑一顾的世家贵女们,怕是见了她都掂量一番。

    再不敢轻易嚼舌根,说三道四!

    想到这里,凌曦只觉得心口一阵舒畅,仿若三伏天饮了碗冰镇酸梅汤!

    “好!”

    秦老太君朗声赞了一句,声音里满是欣赏与欢喜:“走!随老身进去!”

    秦老太君拉着凌曦,便迈开步子,朝着宴厅正门走去!

    秦大夫人依旧含笑跟在侧后,那双眸子落在凌曦的背影上,幽深难辨。

    宴厅内,丝竹声声。

    各家早已齐聚,言笑晏晏,一派和乐融融。

    沈老夫人端坐,目光却频频扫向入口。

    她微微蹙眉,侧首问秦氏:“秦氏,凌氏人呢?”

    秦氏心头一跳,面上却依旧端着得体的笑:“母亲,儿媳方才还见她与郡主、小公主在一处,以为她们一同过来了,就……”

    沈老夫人的脸瞬间沉了沉:“胡闹!”

    “凌氏头回来这种场合,你也不晓得照拂一二?”

    “若是冲撞了哪家贵人,岂不失了礼数!”

    秦氏被训得垂下头,欲言又止。

    这与她何干?

    凌曦又不是她让来的。

    可转念一想,凌曦如今顶着沈家妾室的名头,真要闹出笑话,丢的也是沈府的脸。

    想到此,心中到底还是有些惴惴。

    不远处的谢昭昭和祁长安也察觉不对。

    祁长安秀眉微蹙:“凌姐姐怎么还没来?”

    二人对视一眼,皆有忧色。

    谢昭昭身为武将之女,到底比祁长安对靖远王府熟悉些。

    她低声唤过丫鬟,让她去瞧瞧凌曦是不是在哪儿耽搁了。

    谢昭昭下首,一贵女忽地低声嗤笑。

    “不过一个攀高枝的平民罢了。”

    “说不准,是被这靖远王府的景色迷了眼,不知野到哪里去了。”

    这话落入谢昭昭耳中,她柳眉倏然倒竖,猛然转头,厉色一瞥:“你说什么?!”

    那贵女似被她气势所慑,瑟缩一下。

    随即又强撑着恢复镇定,施施然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谢昭昭眯起眼。

    此女她认得,礼部侍郎家的嫡女李芳菲。

    平日里最爱跟在祁照月身后摇旗呐喊。

    虽不及陈若羽、文媛那般得祁照月看重,却也是祁照月身边常见的跟班之一。

    原来是祁照月的走狗。

    谢昭昭红唇勾起一抹冷讽:“区区一个官家女,也敢在此非议县主?”

    李芳菲面色微变,脖子却梗得更直,扬起下巴:“郡主明鉴,小女子方才确实什么也没说,您可别随意给人扣帽子。”

    “呵。”

    谢昭昭双目微眯:“你最好是!”

    正此时,文媛匆匆赶至。

    她怀里紧紧抱着自家寿礼,额上沁着薄汗,气息微喘。

    文夫人眼尖,一眼瞧见女儿这副模样,心头一紧。

    她掏出帕子替女儿拭汗,压低了声音:“这是怎么了?慌里慌张的!”

    “你不是与照月殿下在一处么?殿下人呢?”

    文媛身子猛地一僵。

    殿下?

    她该如何说?

    说殿下把给太后的寿礼摔了个稀巴烂,就是为了嫁祸凌曦?

    还是说殿下被秦老太君抓了个正着,眼下后悔莫及?

    沈晏与傅简堂一直在外头议事,来得较晚。

    发现凌曦不在后,他心头倏地一沉:“我出去寻她。”

    “子安!”傅简堂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胳膊,沉声道,“马上就要开宴了,你此刻离席,终究不妥。”

    “等见过秦老太君,开宴之后,你再借机离席去寻人,岂不周全?”

    他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警示:“你我文臣,与那些武将素来是井水不犯河水。”

    “万万不能在此关头,给他们递上弹劾你的把柄!”

    沈晏将傅简堂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拉了下来。

    “老太君生性飒爽,非是那等斤斤计较之人,不会因此见怪。”

    多耽搁一刻,他心中的不安便多添一分。

    说罢,他便要朝外迈步。

    就在此时——

    “秦老太君到——!”

    门口小厮的唱喏声骤然响起。

    傅简堂面色微变,手中折扇拦住了沈晏的去路:“老太君来了,先见礼再说!”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沈晏眉峰紧锁,决定先见过老太君,待她入座后,再作打算。

    众人纷纷起身相迎。

    秦老太君一手拄着龙头拐杖,面带浅笑,由人搀扶着缓缓步入。

    突然他瞳孔一缩!

    那个搀扶着老太君的人怎么会是凌曦?

    她怎么会和老太君一起?